林佳兴高采烈地讲了一会她爸爸，又安慰我说：“你别担心啊，我爸虽然之前老说他不喜欢阿晧，其实得知我从没算嫁他的时候不知道多扼腕，他还一直叫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当面郑重地跟他道歉呢！”

正聊着呢，有个人过来喊她，说是有位姓李的夫人想单独找她聊聊。

林佳脸上仍是不动声色的温婉神情，邓晖扬问她：“要不然别去？”

她摇摇头，说：“没事，迟早都得见。”然后又朝我歉然一笑，翩翩然的跟着来人走了。

邓晖扬一直看着她走远，眼神特别温柔缠绵。

林佳走开后我和邓晖扬就有点冷场，他在我印象里一直是个挺安静的人，不像许俊，会跟我海阔天空的胡扯海侃。

旁边进出休息室的人来来去去的，邓晖扬不断的要跟人打招呼碰杯，看起来累极了，好不容易得了个空档，他指着一个没什么人的方向问我：“去那边？”

我站了许久，脚又开始痛了，跟在他后面慢艰难地移到他指的地方才知道原来别有天地。刚才看过来只知道这里倚墙立着一扇屏风，绕过屏风后面才知道原来有道门，推门出去就是一个大大阳台，还放着一张茶几、几把藤条椅子。

虽然没有空调，不过十五楼高的阳台上偶有微风徐徐，还是挺舒适的。当然最舒适的，是我终于又可以坐下了。

外面比里面安静的多，我和邓晖扬面对面地坐了一会，虽然不会觉得尴尬，但也有点无聊，无聊我就抬头看天空，一边想着程晧和林董事长还得聊多久。

城市的天空没有星星，月亮也看不到，只有灰灰的一层雾蒙蒙一样的东西。好像是叫大气层？

我正百无聊赖呢，忽然听到坐在对面的邓晖扬开了口，他说：“阿晧这几年很不容易，他过去总是怪自己，没有本事留住你，幸好，你又回来了。”

我愕然地抬头看着他。

他将手里的酒放到面前的几案上，然后把身体往后一靠，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像是极轻松的样子，说：“他有一次喝多了，吵着他有一天要用更多的钱把你买回来。那时候他其实很恨你，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发了狠的跟家里抗争，先是拼命的隐瞒，后来是不管不顾的坚持，连他父亲威胁他要断绝关系他都不曾动摇。那个时候，其实连我都替他怨你。”

邓晖扬将视线从我脸上撇开，缓缓舒了口气，“你那时候也真是挺狠心的，走得那么利落。他疯了一样到处给认识你的人打电话，喝醉了酒半夜打电话问我有没有见过你，二十好几的大男人，抱着电话哭得一塌糊涂。我都觉得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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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完

我不知道这些事，离开程晧后他身上发生过的事。除却单文说过的醉生梦死，颓靡不振，原来还有这么多疼痛。我张了张嘴，连句“对不起”都吐不出来。

只是觉得心疼。心疼曾经为我背负所有压力的男人，心疼那个以为我被钱收买却还想着用钱把我买回来的男人。

单文说程晧后来挺顺从家里的安排的，我想那大抵是因为被我伤透了，便不想再花费力气去争取什么。是啊，如果连自己的爱情都会被轻易左右，还有什么好叛逆的？

我对邓晖扬说：“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珍惜他的。”

他点点头，“我相信！你以前便对他很尽心，那时候会离开，想必也是不想让他为难吧？”

“不是！”我摇头否认，坦诚地说：“我没那么伟大，就是觉得生活很艰辛，不想彼此困死在原地，没有出路。说出来也许会让你觉得不齿，可事实确实是这样，我很现实！”我委实很现实，但我现实得无愧于心。

他轻笑，说：“我能理解。阿晧那时候也反省过，说他如果换一种方式，不是这么让你看不见未来，你也不至于会为金钱放弃他。”

我抿唇不语，心想倘若我当初真的是因为拿了钱离开的，我和程晧还会不会有机会重新遇见？

“后来他试着听家里的话，去他爸的公司帮忙，闲暇之余偷偷学炒股买期货，这家伙其实是个赚钱天才，只是从前一直没有将自己的潜力发挥出来，后来大概是受了刺激。而现在，他一定想用很多的钱，把你保护好吧？”

邓晖扬极难得的对我说了很多话，包括两个人偷偷瞒着程家开工作室的初期，各种艰辛与不易，还有工作室接到第一笔广告合约时的兴奋，以及偶尔伤情时的大醉。

我听得心疼不已，除了暗暗发誓以后要加倍对程晧好，好像也不能为他多做点什么了。

过了一会程晧终于找过来了，林佳跟在他后面，人未到而声先至地说：“你们俩可真聪明，跑到这里躲清静了！”她停了停，又朝邓晖扬说道：“你可是正主，老躲着可不像话。”

程晧拉起我，说：“我不是太喜欢这种场合，就先带燕子回去，改天再一起吃饭？”

邓晖扬点点头，又是那副内敛的表情。林佳笑得仿若花开，特别娇俏地说：“我们准备明天先去把结婚证领了，然后跟我爸坦白我压根没怀孕的事，我爸要是没生气，我们再一起吃饭！”

我和程晧还有林佳他们一起出现在大厅里的时候，还是引来了许多目光，惊讶，疑惑，了然，鄙夷，不屑，轻蔑……虽然早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但也不免有点手脚发虚。我努力镇定自若地和程晧牵着手，尽量面带微笑，从容不迫。

这是程晧从小成长的环境，也许纸醉金迷，也难免有拜高踩低和处处等着看人笑话顺便落井下石的冷漠，但只要有他在，我什么都愿意去帮忙分担。

邓晖扬和林佳一直把我们送到电梯口。临走前，林佳附在我耳边说了句：“你们也要加油！”

我朝她很真诚地微笑，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