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没手机也没有传呼机，程晧给我留了一个他的手机号码，跟我说他七点左右会到，让我到时候如果没找着人就打他电话。但我去公交站等他的时候却想着，不管找没找着他，我都不会打他电话，我很害怕我和他的友情会见光死。

很神奇的是程晧从公交车上下来的那一刻我就立刻认出他了，我那时连他的照片都从来没有见过，虽然聊了很久，却从来没有视频过，认出他，完全就是凭直觉。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后来会和他发生那么多纠缠，就是觉得一颗心都提到嗓门上了一样，手足无措的看着他挤在人群里下了公交车。

他那天穿一件黑色的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毛衣，搭一条蓝色牛仔裤。他在公交站台上掏出手机看了看，目光往旁边扫了一圈，然后又漫不经心地离开站台往旁边的小巷子走去。

我紧张得都要冒汗了，特别是他的视线从我身上扫过时，我既希望他能认出我，又害怕他会认出我。可他到底没有认出我，他走掉的那一刻我很失落，努力安慰自己说海燕他不认识你是正常的，转念又想想，说不定那个人根本不是程晧。虽然是这样想的，可我还是特别执拗地认为他就是程晧，还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拐进了巷子。巷子进去第五栋就是我住的宿舍，网吧就在楼下，宿舍在三楼。我在网吧外迟疑了一会，还是跟在程晧后面走了过去。

程晧漫不经心地从巷子这头走到巷子尾，说实话，虽然我在这条巷子上班，但我上班的那边很热闹，另外这一边就很冷清，我在这边上班那么久，也是第一次走到那么尽头的地方，走了一会，正以为程晧就要拐出巷子的时候，他却突然转身又往回走。

我吓了一跳，以为是他认出我了，可他好像也只是在往回走。我假装若无其事很镇定地和他擦肩而过，一颗心“碰通碰通”跳个不停，简直紧张得要命。拐巷子才手脚发软地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程晧已经走回去好远，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我有些失落，又想着就这样就好了，起码知道他是个长得很帅气很阳光的男生。

我慢慢吞吞地往回走。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觉得有点伤感，好像失去了一个朋友一样，又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程晧，答应要见他，还放他鸽子了，特别惭愧。

意外的等我走到网吧门口时居然又看到程晧。他手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就站在网吧旁边的楼梯口，那是我回宿舍必走的楼梯。我脑袋里“嗡”的一声有着懵，却也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若无其事的上楼去。我也真的那样做了，可是才刚经过程晧身边，就听到一个很好听的声音说：“怎么，你还想继续把我当隐形人？”

那之后每次说起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程晧都是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我，我则是很羞愧，觉得很无地自容。

我觉得自己是只丑小鸭，能认识他这只天鹅当朋友，真是三生有幸。他每次听我贬低自己时总是很宠溺地揉揉我的头发，说：“燕子你不要看不起自己，我觉得你比我有本事多了，起码你是自己养活自己，而我却还在当我爸妈的米虫。”

那时候我真心觉得程晧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非但不嫌弃我只是个卑微的打工妹，不生气我之前瞎编的那些身份，还安慰我说他觉得我有本事。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很单纯，单纯得很蠢。

爱上程晧是件很没悬念的事，但那个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什么是爱情，一味地把他当好朋友看。我不懂什么是爱情，也从来没有要好的朋友，以为好朋友就是那样，会天天想凑在一起，哪怕只是呆在一块发呆什么的，等我终于明白这种感觉叫喜欢的时候，我已经泥足深陷。

那时候我的世界里除了上班，就是程晧。但是程晧的世界却很大，他虽然总是抱怨大学生活是在浪费生命，但我觉得他从来没有将时间浪费，他的生活过得很精彩。大概是怕勾我伤心，知道我真实情况后的程晧很少再会说起他学校的那些事。但其实我很想听，我很想知道他每天都在学校做些什么，以前他每次在网上跟我讲的时候，我总会幻想如果我也在上大学，那又会怎么样的。

我很向往，那些没有机会去经历的美好。

程晧放暑假前带我去他们学校玩了一次。我们俩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也是在那天晚上捅破的。

说玩，其实就是和他的两个同学一起吃火锅。程晧跟我介绍说这俩小子是他的室友，一个叫邓晖扬，一个叫许俊。话音刚落，那个叫许俊的就特别意味深长地说：“这位就是燕子mm吧？久仰大名啊！”

我莫名的脸一红，程晧特不客气地扬了扬拳头作势要揍许俊，却被许俊明目张胆的无视了，他举着一杯啤酒朝我挤眉弄眼，笑着说：“燕子姑娘，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其实我挺受宠若惊的，可能是自卑惯了，一直以为这些大学生都应该和以前厂里那些坐办公室的哥哥姐姐一样，都会目中无人，趾高气扬。可是他们一点也没有看不起我，还让我觉得很亲厚。我端着酒杯跟许俊碰了一下，然后就往嘴里灌。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并没有像电视剧里的女孩子一样被呛得咳嗽，但是我一口就把酒给干了的举动让三个男生有点目瞪口呆，许俊拍着手说：“行啊，是个爽快人，我喜欢！”

我讷讷地看了若有所思的程晧一眼，刚才好像听到他说什么随意就行了，于是就小声地解释说：“我其实就是渴了……”

一边正埋头苦吃的许俊听到我这话，愣了愣，还是没忍住的笑了起来，他搭着程晧的肩膀指着我调侃：“我说你怎么把这么个活宝藏这么久？”

程晧不动声色的说：“本来还想继续藏的，不过今天日子比较特别，就带过来馋馋你们！”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天是程晧的生日。他送我回去的路上很反常的不多话，可我那时心里很高兴，因为程晧愿意把我往他的生活圈子里带，觉得自己离他的世界更近了一些。又觉得那个许俊挺逗的，讲了那么多关于程晧的糗事，爆了很多料，逗得我很开心，就吱吱喳喳地跟程晧说个没完，讲了半天才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只好闷闷地住了嘴，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不高兴吗？”大概是因为喜欢他，所以那时候挺怕他的，怕他生气，怕他不理我，总之就是特别害怕失去的那种感觉。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你还没给我生日礼物呢。我愣了愣，嗫嚅说：“我之前也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要不然改天……”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抱住，我脑袋里嗡的一声突然炸开了的感觉，他的嘴唇压了上来，在我嘴上或轻或重地吸吮着，我紧张得一塌糊涂，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后来的路上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到我宿舍楼下时程晧才突然跟我说：“顾海燕，你做我女朋友吧！”是用很肯定的语气，并不是在询问我的同意，而是他笃定了我一定会当他女朋友的那种感觉。我那时候脑袋里一片空白，哪里还知道说什么，傻傻地看了他一会，转身就往楼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