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泣(9)
一家人边吃边聊,吃到一半的时候,桌子上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苏夫人忙站起身去接电话。她刚接起,便转头对苏校长说:“老头子,找你的,好像是你的学生。”
苏校长放下酒杯,缓缓走过去,从苏夫人手里接过电话,清了清嗓子,说:“喂,哪位?”不知电话那端说了什么,他先是微笑,随即脸色越来越难看。再后来怒目圆睁,浑身颤抖,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愤怒到了极点。我们三人在旁边看着,都惊呆了,不禁纳闷什么事让他如此气愤。
我们正在纳闷,苏校长已经挂断了电话。此时,他整个人似乎被愤怒充满,身体抖如筛糠,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苏夫人忙跑过去扶住他,满脸惊慌的说:“老苏,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和乌鸦也放下碗筷,忙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乌鸦关切的看着他父亲,问:“爸,你怎么了?”苏校长恶狠狠的瞪着乌鸦,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我怎么了?你说我怎么了?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养了你这么个不肖子!”
乌鸦被骂得摸不着头脑,他满脸愕然的看着父亲,说:“爸,我怎么惹你了?”
苏校长目不转睛的盯着乌鸦,厉声说:“我问你,你给我老实回答。”说到此,他用手一指我,“她……到底是不是……是不是小姐?”
他这句话一出口,我顿时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棒子,整个人都呆掉了。再看乌鸦,也是浑身一震,脸色“刷”的一下变了。他自然也没想到他父亲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竟呆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你说什么?”苏夫人难以置信的大叫一声,盯着苏校长问:“老头子,你听谁说的?”
苏校长“哼”了一声,说:“谁说的你就不用管了,你倒问问他是不是真的。”
苏夫人把头转向乌鸦,声音颤抖的问:“小野,你爸说的……是真的吗?”乌鸦沉吟了一下,说:“那是过去的事了。”
“这么说……是真的了?”苏夫人声音沉痛的说。
“你听听,这就是你的宝贝儿子!”苏校长用手指点着乌鸦,浑身不住哆嗦。
“小野,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呢?看把你爸气得……”苏夫人又气又悲。
苏校长大声喝斥乌鸦:“什么都不用说,你赶紧跟她分手!”
乌鸦倔强的看着他父母,很坚决的说:“爸妈,对不起,我是不会和小雪分手的!”
我静静的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们争吵,心拼命的疼着——一直以来,我很努力很努力的想改变过去:我离开歌厅,换掉电话号码,断绝和那些人的来往,和乌鸦没日没夜的辛苦工作,努力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良家妇女……我以为这样我就可以真的摆脱从前的一切,重新做人,重新拥有幸福的生活。现在我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无法摆脱从前的阴影。其实,我要的真的很简单,我不求锦衣玉食,不求大富大贵,我只想和乌鸦在一起,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可为什么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呢?为什么总有人来破坏我们的感情呢?
争吵还在继续,只听乌鸦的父亲声音颤抖的说:“你……你说什么?”
乌鸦看了他父亲一眼,下定决心似的说:“我要和小雪在一起,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都要娶她,这辈子我非她不娶!”
听到乌鸦这句话,我的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瞬间流了满脸。有乌鸦这句话,我觉得值了,一切都值了,即使让我这一刻死掉,我也无愿无悔。
“你……你……你这个不肖子!”苏校长咆哮着,“你给我滚!”
乌鸦咬了咬下嘴唇,随即拉起我的手就向外面走去。才走了两步,只听苏夫人大叫一声:“老苏!老苏!”我和乌鸦猛然转身,只见苏校长已经仰面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像是已经昏死过去了。苏夫人正在大声的哭喊着,乌鸦大惊失色,大叫一声:“爸!”便冲过去扶起他父亲,不断的喊着。苏校长却毫无反应,苏夫人痛哭失声。乌鸦脸色凝重的说:“我爸心脏病犯了,快给我爸穿上棉袄,送他去医院。”
苏夫人忙站起身给苏校长拿衣服,我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乌鸦看了我一眼,说:“小雪,你下楼去打车。”我连忙点点头,说:“好。”一面说,一面跑到卧室拿起我的大衣。我穿上大衣和鞋子,正准备出门去打车,忽听苏夫人冷冷的说:“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管,你给我走!”
我的心猛的一颤,忙转过头,无限哀伤的看着她。只见她恨恨的瞪着我,她的目光冰冷如刀,似乎要将我刺穿。此刻的她和前两日完全不同,从前的和霭慈详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愤怒与怨恨。看到她如此,我顿时难过到了极点,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妈,都什么时候了,你先不要怄气了,行不行?快点送我爸去医院吧。”乌鸦冲他母亲大声喊道。苏夫人“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乌鸦眼神忧伤的看着我,说:“小雪,你去打车。”
我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出门,快步跑下楼,拦了一辆车子。紧接着,乌鸦抱着他父亲下了楼,他母亲拎着包跟在后面。
四人上了车,乌鸦对司机说:“师傅,到第一医院,麻烦你开快点。”司机答应一声,便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我呆呆的坐在那里,心像汹涌的波涛一样,起起落落,不停的上下翻滚。我知道不管苏校长的病情如何,我和乌鸦的感情都将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我忍不住想:我会因此失去乌鸦吗?会吗?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没有人可以告诉我答案,我感觉好害怕好害怕,简直害怕到了极点。可我又能做什么呢?只能一遍一遍的在心里祈祷:求老天保佑苏校长平安无事,保佑我和乌鸦永远在一起。
出租车一路急驰,很快到了医院。我付了车费,乌鸦把他父亲抱下车,快步向屋里走去。苏校长被送进了急诊室,我们三人焦急的在门外等待着。苏夫人不住的抹眼泪,乌鸦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我看着苏夫人,心里充满了愧疚,想对她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傻傻的站在那儿,默然无声。
乌鸦自然也明白我心里的感受,哀伤的看着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低声说:“没事的,没事的。”我含着泪轻轻点了点头。
雪泣(10)
抢救仍在进行。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急诊室的门依然紧紧关闭着。我的心越来越不安了——苏校长不会有事吧?天,他要是真的出事了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