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赵倩稍稍耸肩，双臂摊开，无所谓的嘀咕：“凡哥，你们让开。”

她的话语动作，让我有些畏惧，后背仿似都已冒出冷汗，而莫名其妙中，三人皆挪动步伐，那听话的模样，像是赵倩的到来，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一般。

赵倩冷冷一笑，云淡风轻的伸出了手，我下意识躲过，却惹得她哄堂大笑。

“不要怕嘛涂涂，刮了胡子细皮嫩肉的，老娘好奇想摸摸罢了。”不容我拒绝，赵倩含着笑抚摸起我。

在我丈二和尚之时，赵倩翻脸无情，耳光突如其来，恶狠狠道：“这一耳光，是为小涂涂而打，你中考全乡第一，高考成绩上重本，你老汉出车祸，你出来打工赚钱养家，从小到大，小妹一直把你当成她的榜样，可你呢，自甘堕落，可笑么？”

“砰。”耳光接着到来，赵倩含泪而说：“这一耳光，是为邓子辰而打，他救过你的命，却从未想过你报答，更是在你没钱的时候，借钱给你开店，让你养家糊口，可你却败尽家财，可笑么？”

“啪。”

“这一耳光，是为杨凡而打，他一直把你当亲兄弟，为你扛处分，为你打架，为你做了无数的事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你却忘恩负义，想要一死解脱，可笑么？”

“啪。”

“这一耳光，是为我自己而打，为了你，我不顾廉耻，十八岁就住在你家，烧火煮饭，打药浇水，做着一辈子都没干过的活。为了你，我放弃一切，去读西昌学院，破专科，让我天天吃粉笔灰，我过着这样的生活，想得到什么，无非就是盼望那个在网吧许下承诺，我一辈子最爱的男人，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的把我娶回家，可他在干嘛，他在干嘛，他在想着自杀，可笑么？其实我更可笑，可笑自己跟了你七年，却像瞎了眼似的，居然没看出你是个懦夫，连自己都面对不了的懦夫。”

赵倩惊天嘶吼，眼泪决堤而落，大滴大滴坠在眼前。任随视线模糊，我站着一动不动，口中些许腥气，有点心酸，有点苦涩，那些彷徨的味道如同自己，挣扎许久，前方依旧尽数黑暗。

在赵倩的耳光再次到来时，小妹上前抓住她，哭着摇头：“倩姐姐，你别打我哥了，他知道错了，呜呜。”

赵倩一把将小妹推开，大声叱喝：“小涂涂，倩姐姐不是要打他，是要打醒他啊。”

转瞬之后，巴掌如期而至。

“啪啪。”

“这两记耳光，是为你父母而打，阿姨一直身体都不好，可她却用八十多斤的单薄身体，把你抚养成人，看见你健康成长，或许她从未期盼过你辉煌腾达，但她却一直想着你要幸福，而如今的你，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幸福么，可笑么？”

“叔叔出了车祸，身体还没痊愈就买摩托拉菜做小生意，为什么？就是为了你，他最骄傲的儿子，能够不用有那么大的负担，能够好好赚钱，早日娶我成家立业，而你呢？哈哈，他们口中的宝贝儿子，不成器也罢，居然还偷偷的要跳楼，涂晓明，你是想让两个无怨无悔的老人来帮你收尸么，你这个杂种，对得起双亲么，对得起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育成人的父母么，对得起一直为你付出而你却从未为他们做点什么的凡哥辰哥，你的兄弟么？呵呵，你可笑么？你太可笑了，你是全世界最可笑的人。”

赵倩一指向青天，激动的跺着脚叫骂，像是用尽所有力气，打完后，赵倩身体开始起伏，但仍旧提起右手，龇牙咧嘴狠狠的扇了过来。

“最后一巴掌，我要打醒你，把那个颓废的涂晓明打走，把那个肆意飞扬，目光如炬的涂晓明给打回来，哪怕我们分手了，哪怕你一无所有，我也再不想看见你一蹶不振的煞笔样，你给我好起来，振作起来，从今以后，没有了我，你不用再为我而活，想想你的妹妹，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你就忍心将她坚守多年的偶像神话打破么？想想你的兄弟，他们为你倾尽所能，你就忍心让他们失望么？再想想你的父母，他们四五十岁，头发已白，操劳了一辈子，却还住在山间土房里，你就忍心他们辛苦了一世，连个一砖一瓦都住不到么？”

赵倩使劲摇晃着我的身体，像是要将萎靡的我挽回，那声声歇斯底里的呐吼，如同慈悲大佛，超度着肮脏的灵魂，而她每一次的挥手，都仿似夸父奔日般，带着万分决绝，痛扇在我的心间，欲要将我打醒，然后亲手把我从堕落的深渊解救。

我静静的看着这个已然远去，又十万火急赶回来的姑娘，此时的她泪水早已凌乱了发丝，而怒气未消的脸颊却写满柔弱担忧，那一丝担忧，无关世人愁苦，唯属涂晓明。

天黑了，四周有点点灯光亮起，一些被关的疯子正用力嘶吼，敲打窗户铁网，他们向往着自由。一丧子的邻居病友走过，突然一把将他老婆推倒，指着叫骂：“别拦我，我要去见我的儿子，呜呜。”他在想着死亡。

赵倩难以置信的看向他们，然后又满带疑惑的看着我，忧心忡忡。我低下头，伸出右手，缓缓拉起赵倩的右手小臂，瞬间，两条红线相衬。

赵倩错愕不已，我兀自将两只手放在彼此眼前，任脸皮痛如火烧，仍旧朝着她绽放起璀璨笑容，沧桑低沉道：“赵倩，我想活下去。”

“噗。”

众人皆叹，长长出了一口大气，悬着的心也终于洗尽尘埃，平稳落地。

“哈哈。”

“妈的，你终于想通了。”

“哥哥好棒。”

三人面带喜悦，开心的想要上前庆祝，赵倩却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涂晓明，他是老娘的，谁碰我就打谁。”浅浅霸道，瞬间让三人幽怨的停下脚步。

那刹的赵倩，满意的咬唇而笑，在黑暗中是如此的光彩照人，她挣脱右手，激动的扑在我怀中粉拳相加，略显文艺的道：“我们活于现实，永不会是最幸福的人，也绝不会是最悲催的那个，苟且残存的人比比皆是，他们还活着，你又有什么理由去死呢，加油，涂涂。”

一滴泪，无声无息，落在美丽的香肩，我闭上眼，闻着熟悉的发香，满腹温暖的抱住赵倩，至死不愿放开。

那天，赵倩用八记耳光，将濒临死亡的我拯救，殊不知求生过后的我，在未来七百多个分手的夜里，都曾无数次怀念起那些耳光落泪，因为离开她后，被打都是一种难求的奢侈。

那天，我有了人生中唯一的信仰，坚定不渝的信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