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因为并没有任何标识,想在几千辆车中找到欣悦的车,实在太难。还是陈铁有办法,他双手插腰,指挥一个手下,随便推出了一辆全新的同品牌电动车,帮我放在后备箱中。
我有些担忧:“这,能行吗?”
他豪气地一挥手:“我说行就行!”
我感激地说:“那谢谢你了。”
他却涎着脸说:“你想用什么谢我?要不,我们来个车震?”
我骂道:“滚!”便坐上了车。
他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天!
直到我开车走出了好远,仍然从后视镜中看到,他双手插腰,笑容满面望着我离开的方向,阳光将他的方正的国字型脸映衬得一脸红光!
我不由感慨:之前,我一直对权力抱有敌视,可是现在,自己却利用陈铁手中的权力,轻易达到了袁欣悦奔波一个多月都没有达成的心愿。权力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哪怕是非法的、微不足道的小权力!
出了梅林关口,我便将车停下,然后打电话给翠姐:“翠姐,欣悦的车我己经拉回来了!”
翠姐激动地说:“啊,真的?在哪里?我们马上去找你!”
我连忙说:“不用了,我给你送过去。你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吗?”
她连忙说:“太好了,那可太好了。不过,我们己经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自从我女儿来后,我们就搬了。”然后,说了一个地址。
我立刻设定了GPS定位系统。但是,刚走一段路,我就发现不对,路况越来越差,大坑、小坑不断也就罢了,路上还布满塑料袋、一次性饭盒等垃圾,“脏乱差”到无法忍受的地步,我脑海中不由冒出三个字“贫民窟”!
路两旁除了杂草或菜地,就是大大小小、又脏又破又暗的农民房。不时有衣衫不整、身材瘦小的人在路中间走动,似乎根本不把“交通法规”放在心上似的!
此情此景,让我脑海中不由早出三个“贫民窟”!
我刚开车不久,车技本来就不行,这样的路况,让我每开一步,都心惊胆战的。走了不知道多久,才好不容易看到一幢幢具有现代化气息的楼盘了。在楼盘的对面,我终于找到翠姐租住的房屋。那是一座连成一片的低矮平房,在其中一扇门前,站着翠姐一家。
当我走下车时,一家人简直将迎接凯旋的勇士似的,翠姐紧紧拉着我的手,激动得都哭了,反复念叨着:“海燕、不,杨特助,太感谢你了,真的太谢谢了!”
我连忙说:“翠姐,你不用那么客气,还是叫我海燕吧。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以前同在产线上时,你也对我多有照顾。”
翠姐这才说:“好好,以后就叫你海燕吧。”说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万分遗憾地说,“我要是真的有你这么能干的妹妹,该有多好啊。”
我谦逊地说:“有什么好?”
老袁不会说话,对着我点头傻笑,从后备箱中取出电动自行车。
袁欣悦一看,立刻指出:“比我的哪辆新,但不是我的车!”
我微微点头,但没有说话。
老袁立刻明白了什么,瞪了女儿一眼!
袁欣悦不满地噘了噘嘴,但还是闭上了,低头摆弄电动车。
翠姐热情地说:“在这里吃饭吧,我己经做好饭了。”
我想要拒绝,然后好意难却,只好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房子里面很黑,十多个平米用一块薄薄的窗帘隔成小小的两间,外间除了一张床外,还有煤气灶、油盐酱醋、餐桌等等,连转个身都非常拥挤。
翠姐掀开桌子,立刻,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虽然餐具很粗劣,但酸菜鱼和红烧肉显然是精心烧制过的,味道非常不错。
只是在吃饭的时候,袁欣悦一直低着头。
翠姐便数落着:“欣悦啊,你可能不知道,当年,海燕也是和我一起在产线上当作业员的。你看现在,她己经是特别助了,我还是普工。所以,你要好好向她学习啊。”
袁欣悦终于抬起头,望了我一眼,翻了翻白眼说:“打工妹做到她那个位置的,能有几个?简直凤毛麟角!就拿你来说吧,你打了二十年工,直到现在不还是和我一样做产线?”
翠姐不高兴了,刚想发火,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是个稚嫩的女声!
我不由一惊,想要站起来。
翠姐却一把按住我,小声说:“不要!那里面有烂仔,你惹不起!”
这个时候,那惨叫声一声长似一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我急切地问:“怎么回事?”
袁欣悦怜悯地说:“这地方住着好多从甘肃、四川、贵州、云南等偏远山区招来的劳务工,最大的十九岁,最小的只有十岁,有的看上去更小。他们一不听话,就要被管他们的烂仔打…。”
老袁立刻眼严厉的眼神制止女儿,同时小声说:“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袁欣悦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与此同时,惨叫声在一阵短促的“啊”之后,嘁然止住了,像被谁蒙了嘴一般!
我很好奇,但因为老袁和翠姐都一脸戒备,我也不好再问什么。只是接下来,我再也没有了食欲,匆匆吃完后,便和翠姐一家告别。回去的路上,我看见有几间房子里,地上堆满了席子、被褥、锅碗瓢勺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群穿得破破烂烂、满脸稚气的孩子或坐或躺或站,大的有二十多岁,小的似乎连十多岁都不到,有的还穿着FKS的厂服!
我的心,立刻纠成了一团!
第二天上班,我匆匆将签字和无须签字的文件分开,康继业一来,就可以直接工作了。
然后,我走进己经兼职人资经理的丁鹏举办公室!
丁鹏举虽然对别的陆干有些傲慢,但自从我们同去J省后,他对我就热情了不少。看到我进来,立刻道:“杨特助,有何吩咐?”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他对面,严肃地问:“丁经理,我在总裁办公室看到的人力资源报表,没有一个童工。但是为什么,昨天我却看到有不少穿着FKS工衣的童工呢?”
他不屑地耸耸肩:“现在招工难,不仅FKS,珠三角很多工厂都有童工。你之所以看不到,是劳务公司在年龄和学历上造了假。”
我诧异地问:“造假?现在资讯这么发达,学历还好,特别是身份证,如果造假的话,人力资源部肯定可以查出来。”
他忿忿地说:“查个屁啊查!中央人力资源部那帮屌毛灰和劳务派遣公司本来就是蛇鼠一窝的!”
我立刻问:“现在FKS的劳务派遣工有多少?”
他脱口而出:“除了老员工,新招近的员工,没有任何直招,百分之百都是劳务派遗工!如果不经过劳务公司,任何人都别想进厂!”
我不由想起了赵新华的劳务派谴公司黑幕,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由皱眉,喃喃自语道:“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