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华附和道:“就是。不如,我们联合车间里的线长,给事业群总经理韩从盛写封投诉信,引起部门高层重视,说不定这样一来,走的是梁群,而不是伍世刚了呢。”
张红梅连声说:“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这件事,在我们集团内部也是有先例的,并且,还不止一起呢。”
我疑惑地问:“是真的吗?”
张红梅肯定地点点头。
江春华眼珠一转说:“那就更好了。不过,这件事说起来容易,要是真的操作起来,还是非常困难的。”
张红梅不以为然的说:“不就是写封信,写好后,找底下那帮线长签个名就是了,有什么困难的?”
我还是摇头说:“写信容易,签名也容易,难就难在投诉信交给韩总之前,我们的保密工作能不能做好。你想想,我们部门几十个线长,人多嘴杂,说不定哪个人就把这个事情捅到梁群那里去了。到时候,官官相互,吃亏的还是我们。”
江春华却没所谓的说:“捅到他那里怎么了?他迟早不还得知道?”
我坚持说:“还是不行!你们想,如果他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事先给韩总打过预防针,我们的投诉信交了也是白交。到时候不但没有把他弄走,还激怒了他,那以后的日子,我们可是更不好过了。”
张红梅却怂恿说:“我认为,你的担心纯属多余。梁群现在的做法,很不得人心,车间每个人都对他颇多怨气。那些线长都是我们手下,肯定不会背着我们,把事情透露出去。”
江春华也说:“就是。都像杨组长这样前怕虎后怕狼的,什么事也做不事,更别说大事了。”
看他们两个一唱一和,都很坚持,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但是总感觉,仅凭一封投诉信就想干掉梁群,好像不太可能。但我每天真的很累,也非常希望能通过这封信改变现状,就算不能干掉梁群,让他改进一下管理方式,也是好的!
于是,我也表态说:“你们坚持要做的话,我也赞成。”
张红梅看我松了口,当即做了工作分配:“那我们就开始吧。杨组长负责写投诉信;江组长负责联络线长签名;我负责把投诉信交给韩总经理。”我犹豫了一下,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们以后肯定会排挤我,只好点点头,叮嘱江春华说:“签名时,你一定做好保密工作,否则,一旦事情败露,后果不是一般的严重。”
他郑重地点头:“这你就放心吧。”
我只好坐在电脑前,但不知道如何写。他们从旁边指点,很快就草拟了一份稿子出来,在上面签了名,然后交给张红梅:“你签吧。”
她随手签了,递给江春华。江春华签后,立即拿着那张稿子走了。
我不由紧张起来!
好在,一个小时候,江春华就回来,面有喜色的说:“事情成了,那些线长几乎都毫不犹豫地签了名。”
我和张红梅拿过一看,果然,所有线长都在上面签名了。
我当即将信推给张红梅:“该你了。”
张红梅拿着那封信,迅速上了五楼。
只是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我和江春华连忙迎上去问,焦急地问:“那封信交上去了吗?”
她有气无力地说:“交上去了。”
我不由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却爆了句粗口:“好个屁啊。我刚从韩总办公室出来,梁生就敲门进去了,估计韩总还没来得及看呢。”
江春华立刻失声叫道:“啊!难道他事先得到消息,到韩总那儿补救去了?”
张红梅咬牙切齿的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们说,谁会是奸细?”
我们三个猜来猜去,也没猜出谁是奸细。线长级以上的人,可以带手机进车间。有心告密的话,只要走到没人的地方,偷偷拔一下梁群的电话或发个短信就行了。要想查清谁是奸细,除非到电信局,但对我们这些无名小卒来说,这件事的操作难度,比查清谁是奸细难度更大!
我忽然想到什么:“或许,是韩总看到信后,打电话叫他去的呢。”
听了这话,两人同时傻了眼!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我刚进格子间坐定,就接到梁群电话,态度十分强硬:“杨组长,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我立刻联想到联名投诉的事,不由忐忑起来,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心事重重地走进他的办公室,装作没事人一样招呼道:“梁生,早晨。”
好在,梁群还算温和:“早晨!怎么样,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我一时捉摸不透他的态度,谨慎地答道:“还好。”
他示意我坐下,然后,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我知道,我的管理方式跟苏厚林有所不同,这可能让线长和组长们一时难以适应。不过说到底,我也是为了提高产能质量。只有产能质量提高了,各项考核成绩才能够提升,你们也因此多些升职加薪的机会,你说是吗?”
我虽然不清楚他说这番话的动机,但也只能点头称是:“明白的。”
他紧紧盯着我,忽然问:“你真的明白?”
我不敢正视他的眼晴,心虚的回答:“真的明白。”
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明白就好。现在,伍世刚己经辞职了,我暂时代管你们科,压力实在太大了。所以,很希望你们三个组长中,能有一个人人帮我分担部分工作。”
我一时没明白他的玄外之音,便模棱两可的说:“我们三个,都在很努力地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啊。”
他显然失去耐心了,直接挑明道:“那我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我想在你们三个组长当中,选一个出来担任科长。当然,具体是谁,得看你们的表现。现在,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听了这话,我的心立刻狂跳起来:难道他想选我做科长?
他好像生怕我不明白似的,又强调了一句:“是的,表现!”说完,便将一张纸递到我手上,“这件事,你能告诉我,谁是主要策划者吗?”
我接过一看,竟然是那封联名投诉信,立刻吓得腿都软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干笑道:“是不是很眼熟?”
我立刻感觉到脸上发烫,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看我不说话,索性直奔主题:“这是电脑打印,很难查出是谁写的。你只要告诉我,是谁去找线长们签名的?又是谁送到总经理办公室的?就可以了。”
我知道,目前我只有两个选择,说或不说。如果说,科长的位置有可能是我的,但是我却做了背信弃义的小人;如果不说,科长的位置肯定不是我的,但是我却能保住做人的底线!
在说与不说、在背信弃义与做人的底线之间,我一时竟然难以抉择!
他看出我的犹豫,循循善诱的说:“杨组长,你是个聪明人,肯定很懂得抓住机会。现在,就是你表现的机会,并且是最后的机会!”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轻声但坚决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大约完全没有料到,我会这样说,脸色当即一冷,厉声说:“那好,你可以回去了!另外,马上把张红梅给我叫进来!”
我如遇大赦一般,逃也似地飞快离去。当我叫张红梅时,她并不像我那样紧张,好像早有准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