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组长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提前一个小时上班,意味着早晨最香甜的那一个小时睡眠就被剥夺了。幸好伍世刚开明,否则,真让人难受呢,何况是提前来上班,公司也不会给我们算加班费。
第二天,我按正常上班时间刷了卡,像往常一样不紧不慢地走进五楼办公室。喝了点水后,便开始埋头看前一天的生产状况表。正看着,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来,我刚拿起电话,里面便传来伍世刚急促的声音:“杨海燕,我是伍生,你快到车间来吧。”又补充了一句,“把张红梅和江春华也一起叫过来。”
我叫上不远处的张红梅和江春华,一起向车间走去。
江春华连声道:“不会是梁经理又去车间了,这下可惨了。”
张红梅:“那倒没什么,反正昨天我们己经问过伍生了。是他让我们正常上班的,要是梁生生气的话,那也是生他的气,不关我们的事。”
我不置可否:“但愿吧。”
张红梅担心地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底下的那帮猪,如果他们出了问题被梁生看到,我可就惨了。”
怀着各种猜测,我们进了车间。车间里,作业员的早会还没有散去,我们却没有在任何一个产线的早会处看到伍世刚。便一直往前走,前面拐了个弯,就是线长级以上人员的办公区了。
我们刚走过拐弯处,就听到一声咆哮:“你以为你是老几啊?竟然把我说的话,当成是放屁!”
我和张红梅同时一怔,这是梁群的声音!我们对视了一眼,都有几分迟疑:要不要过去?犹豫了一下,我们还是来到现场办公区。
办公区内站着三个人,身材瘦小的梁群正对比他高一个头的伍世刚咆哮着训斥,仿佛面站的不是下属,而且不懂事的孙子。梁群精神抖擞、口沫横飞,伍世刚却微微低着头,表情有几分尴尬。
别说是一向清高的伍世刚,就算换作任何一个科长,当着下属的面,被上司当成孙子那样训,都会感到无地自容吧。
在我眼中,伍世刚是个做事很稳重的人,我们也从来没看到过他挨训。此时,我很怀念威严中又不失温和的苏厚林。我和张红梅不由对视了一眼,同时半角目光投向室内的第三个人—江春华,他显得神情平静,面无表情。
看到我和张红梅,梁群终于停止了对伍世刚的训斥,语气虽然缓和了,但仍然咄咄逼人的说:“我昨天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吗?组长要提前一小时上班,你们为什么还要再去问伍世刚,难道我一个经理说的话不算话,他一个小小的科长说话才算话?”
我大着胆子说:“我只是觉得,提前一个小时上班太早了些,起不来。”
他更怒了:“人家江春华就提前一个小时来上班了,他能起得来,为什么你们起不来?”
张红梅只好说:“对不起,我们一定调整好作息时间,明天一定提前。”
我也连忙附和:“我们一定改。”
梁群这才缓和了语气:“好了,今天的事就不再追究,明天你们一定要自觉一点,不用我再盯着。”
虽然我们不情愿,但是上班时间还是不得不提早了一小时,并且没有任何加班费。我们都很沮丧,对于睡眠不足的我们来说,剥夺一小时,无异于一场恶梦!
但我们很快就发现,这一切只是开始,接下来,我们的工作增加了很多内容,以前不归我们管的事,比如环境卫生等等,一项项加到我们头上。伍世刚就更惨了,稍有差错,便要被梁群训得狗血喷头。
梁群训伍世刚是不分场合的,不管周围有多少人,更不管对方的面子在下属面前是否挂得住。
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就在我们不得不提前一小时不久,我们的下班时间也被迫延迟了。而事情的起因,是康总裁群发的一封邮件,呼吁各位同仁在工作中,多多使用脑力激荡法。
没想到,梁群立刻如获至宝,在会议上特别强调:“康总裁的提议非常好。目前,我们最欠缺乏的就是创造力和思考力。我看这样吧,以后我们部门全体线长级员工,每周五晚上组织大家参与脑力激荡。”
听了这话,所有人心里都拔凉拔凉的。本来就很累,下班后还要参加脑力激荡,上班的时间就更长了。
我正犹豫间,伍世刚站起来了:“我认为,这个脑力激荡法,在我们公司不太适合。”
梁群立刻眉毛一挑:“为什么?”
“我们公司是劳动密集型企业,每天都是无休止的机械化操作,按部就班,完全不需要创造力和思考力。否则,反而会打乱车间正常的生产秩序。”
“一派胡言!脑力激荡会产生新观点和问题的解决方法,只会事半功倍!”
“就算如此,可是,上了一天的班,己经很累了,再参加脑力激荡,肯定很难集中结果,最后就流于形式了。”
“我认为脑力激荡,可以给大家提供一个交流的平台,让他们通过交流产生新观点和问题解决方法。”
伍世刚还是妥协了:“随便你吧。”
于是每周五,我们下班时间由原来的八点改成十点。
大家都喊累,但除了背后叹气,别无他法。
事情远远没有完,梁群在管理上,总有一缜异想天开的点子,给我们带来新的“惊喜”。
一天,宝贵的一小时午休还未结束, 便接到伍世刚命令:“所有车间组长级以上级人员,马上到更衣室集合。”
我睡得正香,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但没办法,还得强打精神去集合。同时,张红梅、江春华他们,也无精打采地往更衣室走去。大家都对伍世刚有些怨气。真是的,连一个午休也不让人消停,净在那里瞎折腾。
睡眼惺松的张红梅也唉声叹气:“伍生以前不是这样的,会不会是梁生又想出什么新花样,变相来折磨我们了?”
大家纷纷猜测,有的说是,有的说不是。
连一声不吭的江春华也发火了,指名道姓的说:“肯定是梁生!他也真是太过分了,哪有逼我们提前一小时上班的!厂规里根本都没有这一条!”
张红梅立刻说:“就是,以前苏生在的时候,哪有这么多事。最过份的就是提前上班,如果我们把这件事捅到行政部去,他肯定不会这么嚣张。”
我也嘟囔着:“从《劳动法》的角度来讲,让我们上班又不给加班费,那是违法的。”
江春华附和着说:“是啊是啊。”随即又沮丧的说,“可是,很多事情,我们明知道不对,但也还是没有办法呀。人家是老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能拿他如何?”
我也发起了牢骚:“也是,人家让你升职,你就能升职,人家让你涨工资,你就能涨工资,人家说你做得不对,就可以建议公司把你开除。”
张红梅无奈的说:“我们可真是倒霉,摊到这种老大,每天烦都烦死了。”
一行人到了更衣室,伍世刚和梁群己经在等我们了。
伍世刚看到我们,轻声说:“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员工也进车间工作了。梁生的意思是,趁洗手间没人,我们进去巡查一下卫生吧!”
听了这话,我心里不免嘀咕。一直以来,洗手间的卫生是由行政部清洁工负责的,这个梁群,不会想让我们把清洁工的工作,都监管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