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然抚开石凳上的积雪，把自己的围巾放在凳子上，请钱教授坐下。钱教授也就自然地坐下，陈浩然就站在钱教授的身边，只是有些提不起精神。

钱教授摇头笑道：“你别总是这么拉着脸，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陈浩然不服气地道：“我差点成了杀人犯，做一辈子大牢！”

钱教授点点头：“是啊！我不能不说这个社会离我们的愿望还有不小的差距，一些人违法乱纪、贪污**也是让人深恶痛绝。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在现阶段很多事不是依靠法律能解决的。”

陈浩然深有感受，这次他的遭遇，不就是以法律的名义吗？

钱教授道：“我们要接受这个事实，现在就是权比法大。”

陈浩然苦苦一笑：“这个当然，要不我就出不来了。”

钱教授：“我想告诉你的不是权和法谁大的问题。我要告诉你，这个社会上还有很多真善美的东西。你要去发掘，你要去寻找，你要去感受。”

这次经历对陈浩然的世界观有了不小的冲击。钱教授的话在他听来有点刺心。

钱教授：“这个事情中，有些人一心想要害你，但是你想过没有，还有更多的人是在帮助你，关心你，他们为你在到处奔波，操劳，不辞辛苦，甚至不惜毁掉自己的名誉，目的就是为你洗脱罪名。”

陈浩然蓦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已经头发略显花白的老教授，他的眼光依旧深邃，那双经历过无数世事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人的心灵。他的神态镇定，荣辱不惊，坚韧地就像是一座山峰。对，就是山峰，陈浩然感觉钱教授就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宁静深远。

“你的几个同学，还有朋友已经把事情都跟我说了。新闻学院那个叫佟安若的女生帮了你很大忙，听说找的是佟副市长的门路？”不等陈浩然说话，他紧接着反问道：“你以为这就是权比法大吗？”

陈浩然没做声，心里还是不大服气。

钱教授：“咱们打个比方，假如那个人真是你打死的，你认为但凭市长的一纸命令就能让公丨安丨局无罪释放你吗？我想市长没这个胆子，公丨安丨局长也没这个胆子。人命关天，谁敢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我告诉你，你在拘留所里，我们在外边的人做了很多。张艳你认识吗？”

陈浩然吃了一惊，然后愕然地点点头。

钱教授：“很多人为你的案子出了力，其中至关重要的是张艳，是她出面为你做了证，证明那晚发生的事情。当然我不知道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的证言却开脱你了。”

陈浩然吃了一惊，心里却感动非常，他所以冒着当杀人犯的风险，就是不想把张艳卷进来，不想把她和李铁军的事弄的尽人皆知。谁成想，最后，能解救她的还是张艳的一纸证言，当然没有佟家的强大压力也难说。

那张艳和李铁军的事不就是公开了吗？

陈浩然叹息着，眼下自己已经伤痕累累，也没心思再管他们，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吧！

等走到主楼门口的时候，钱教授突然站住，从自己的就皮包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陈浩然，笑着说道：“听说，你的母亲病了，需要钱，我这里有一点钱，也就一万块，不多，你先救个急吧。”

陈浩然激动的鼻子一酸，连忙握住钱教授的手，说道：“老师，我不能拿你的钱，我有办法。”

钱教授笑着摇摇头：“你一个学生能有什么办法，就是出去打工，工资也得一个月一个月地开。你母亲的病可等不得。”

陈浩然顿时无语，是啊！母亲等不得儿子去慢慢地赚钱。

钱教授硬是把钱塞进他的衣兜，笑着说：“你别多想，着钱可是我借你的，有的时候还是要还的，毕竟我也是工薪阶层，靠工资吃饭的。”

听着钱教授把自己说的可怜巴巴的，陈浩然忍不住乐了，他明白这是钱教授通情达理之处，明明是施人以恩，却还让人如沐春风，严守自尊。做人做到这个地步，那是需要智慧和豁达的。

钱教授向陈浩然挥了挥手，说道：“回去吧，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

陈浩然含泪，向钱教授挥手，看着他走进办公楼才回去。

有了钱教授着一万块钱打底。陈浩然感到一阵轻松，母亲治病的钱已经有了大半。他回到宿舍的时候，乔东平也把一个信封交给他。

乔东平一边抽烟，一边说：“老陈，你别见外，你妈治病要紧，别的啥也别说了。这钱是我们几个借你的，信封里有张纸，上面有借款的数目，你要是觉得不放心，给我们打欠条也行，不过这钱你务必收下。”

陈浩然打开信封，两叠人民币，一叠一万块。纸条上写着：乔东平一万，佟安若五千，向晓梅五千。

一股暖流在心中涌动，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这就是友谊。陈浩然把脸扬起，他不想让乔东平看到自己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此刻，他有的只是激动和感激。

陈浩然拍了拍乔东平的肩头：“谢谢公子、谢谢安若和晓梅。这钱我收了。”

乔东平一乐，放心了，他最怕陈浩然泛起牛脾气，那可就难办了。

陈浩然把其中一叠钱还给乔东平，说道：“我只收一半，另一半你给安若和晓梅吧。”

乔东平没接钱，说道：“我说老陈，你就别硬挺了，你妈等着治病，不能耽误。”

陈浩然一笑，从衣兜里掏出信封，说道：“我已经借到了一万，你们再借一万，已经够了。”

乔东平愣了一下，立刻紧张起来，说道：“这钱哪来的，别是借了高利贷吧，这可不行，这钱你换不起，赶快还了，你找死啊！”

陈浩然笑着推了乔东平一下：“你被胡扯。这不是高利贷。告诉你是钱教授借给我的。”

乔东平乐了，打心眼里佩服这老夫子，不简单。

乔东平掂量着手里的钱，为难了：“这怎么办？安若和晓梅都很关心你，这钱退回去，是不是挺伤人家的心的？”

陈浩然觉得乔东平说的有理。但总不至于借三万块吧，自己要那么多钱没用。

乔东平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们仨一共借你一万，我四千，她们统统地三千。”

陈浩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大家的爱心，他每人都承受一点。

入夜，陈浩然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大学是他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可能对于一般的人来说，大学就是一张文凭，而对于他来说，大学就是希望，不仅是自己的希望，更是全家的希望。这希望就是他前进的动力，纵使在面临艰难困苦也能毅然前行。

大学，不但开阔了他的视野，也让他脱离了那个闭塞的小山村，认识了这个繁华都市。高尚与肮脏，美好与丑恶都在这经历中不断净化着他的心灵。大城市里不在有小山村的朴实纯洁，但这里更孕育着理想和希望；乔东平、佟安若、向晓梅、钱教授，包括张艳，李铁军都在自己困难时出手相助，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使他不再惧怕都市生存，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地融入到这个都市之中，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已经喜欢在都市生存。

夜色很浓，屋子里回荡这乔公子轻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