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大家都看着呢，你还是回去吧。”张清扬把她抱起来，“再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我需要好好考虑，让我一个人静静。”

郝楠楠不再坚持，狠狠地在张清扬的脸啄了一口，媚笑着离开。张清扬安静了一会儿，拿出电话打给京城。

常委会结束后，马张之争仿佛有了结果，一时之间赶往省委拜见马书记的基层一、二把手越来越多。当人们都在猜测双林省的政治争斗会以什么方式结束时，央特派巡视组突然来访双林省，据说调查省长张清扬的一系列问题。

特派巡视组的到来，令早已暗流涌动的双林省更加风波不平。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马华的手段张清扬还要激烈，直接摆出了水火不容的态度。巡视组到来的当天，双林省委部分常委出席了欢迎宴会，在酒桌大家都没有谈什么，这必竟是一个敏感的话题。

相于对巡视组的好，大家更关心的是张省长的表现。然而，整个宴会张省长的表现都规距，没有任何的不妥，甚至还拉着巡视组组长，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同志的手说：“感谢央巡视组的到来，希望巡视组的领导能对双林省的发展建设提出指导意见。我代表省政府表个态，一定会支持巡视组的工作，尽全力配合，提供便利。”

从外表来看，张省长似乎并不反感巡视组的到来，可是他的内心，外人又怎么能猜透呢？

马华早知道调查组要来，虽然现在的名称是“特派巡视组”，但是本质并没有任何变化，反正是来调查张清扬的。巡视组前加“特派”两个字足以说明问题。可是，当调查组真的下来后，马华有些担心了，即使真的把张清扬挤走了，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会不会给别人留下意气之争，倚老卖老的话柄？再看张清扬今天的表现，似乎他早做好了离开的准备，那么的平静淡然。

关于调查组的事情，张清扬提前知道并不怪，令马华怪的是他的态度，冷静得太不寻常了！给人的感觉，张清扬已经漠视失败，有意离开。这种态度令马华内心极为不爽，仿佛不是他打败了张清扬，而是张清扬退出了竞争，自愿离开。

其实说良心话，马华从心底反对张清扬，或者说不喜欢张清扬这个人。他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马华不喜欢张清扬的年轻，不喜欢他工作的态度和方式。年轻会让他觉得自己老了，工作的民主会让他感到权利的流失，以及官威的不复存在。马华觉得，张清扬与传统官场隔隔不入，他这样的性格，这样的工作方工作很可能会害了一惯平稳的双林省官场。虽然他的改革初有成效，但是这样的激进肯定会给双林省的未来带来灾难。

双林省的问题演变成现在的结局，也不是马华想看到的，即使他最终胜利，能留下的时间也不多了，至多两年而已。可是，马华只是想安安稳稳从双林省退休，把他曾经属意的干部扶马。他想在双林省站好最后一班岗，保持双林省政局的稳定，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式发展下去，他觉得马元宏完全可以成为双林省的省长、省委书记，这位助手很让人放心。

同张清扬接触了一年，马华承认，张清扬简直是一位天生的政治家，虽然他的执政思路、观念，以及发展方向都令自己难以接受，但是他不能否认张清扬在政治的才华。他甚至想到过，如果张清扬不是如此激进，甚至愿意主动退位让贤，由张清扬当书记，秦朝勇当副书记，马元宏当省长，但事宜愿为。事实，通过一年的摩擦，两人成为了水火不容的对手。

然而，当马华大胆地把两人的矛盾公开为路线之争后，接下来的张清扬一改常态，不像过去那么据理力争，而是步步退让，连常委会的那份大名单都不想发言反对，只是表示了坚持个人理念的意思。曾经勇猛无前的钢铁斗士，一下子变成了被弹过的棉花，绵软无力，似乎已经随时做好了放弃的准备。

最近一个多月，马华表面一个胜利接着一个胜利，可是每当面对张清扬时，他总感觉有劲儿使不出来，这种感觉十分郁闷，又挑不出张清扬的毛病。你说我飞扬跋扈，不团结班子，你说我一意孤行、贪功冒进。那么好吧，我全部听你的，你想怎么样怎么样！然而，这样一来，马华的进攻失去了理想的效果。马华也不想搞得太狠，那样显得他一手遮天了。

对于现在张清扬的态度，马华很无奈，虽然一切都按照原计划进行，张清扬离开双林省的日子越来越近，可他反而失去了抗争的动力和激情，在每一个失败的夜晚，他不得不在反复思索着一个问题，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张清扬同马华一起送巡视组的领导回房间休息，两人转身默默地向回走。马华侧头看了几眼张清扬，几欲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共同来到楼下，谁也没有说话，要分开时，张清扬突然指了指一旁的咖啡厅，说：“马书记，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好。”马华本来不喜欢喝那像猫屎一样的东西，但还是点了点头。

身后的马元宏、秦朝勇等人明显一愣，马元宏迈了一步，然后摇头又退了回来。秦朝勇看向张清扬的背影，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如果张清扬离开，那么他肯定是被下届省委清洗的对象，是人大还是政协？秦朝勇苦笑，反正选择张清扬之后，他没有后悔过。

张清扬同马华相视而坐，点了两杯咖啡，微笑道：“春湖宾馆的咖啡是进口的，知道您不喜欢，偿偿吧，有些东西环境不同，心态不同，反而能品出不同的味道。”

马华点点头，并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面对张清扬的时候，他有些愧疚。是的，愧疚，他自己也很怪会有这种感觉。

侍者小心地送咖啡，张清扬掏钱买单，侍者哪敢收省长的钱，可是见省长态度坚决，只好硬着头皮收下。反正张省长自掏腰包又不是头一回了。

马华瞄了眼张清扬的钱包，终于找到了说话的借口，微笑道：“我在想以省长的身家，应该可以收购双林省的一两个国企吧？”

“呵呵……”张清扬会心一笑，这不是什么秘密，他说：“老实说，我还真的不知道手里能掌握多少资金，但是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目。妈妈当年经商赚了不少，后来虽然退出商界，但资金还在运营。有时候我在想，这笔钱以后如何用，还真是一个麻烦。”

“没钱的人有烦恼，有钱的人也烦，看来是真的了！”

“当然。”张清扬点点头，轻轻搅动咖啡勺。

马华也依葫芦画瓢，轻轻说道：“今年换届，刘部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张清扬没有否认，也没有确认，而是说：“我到是希望他退下来，换成普通人，这个年纪早退休啦！”

马华微微一笑，心说你在暗示我吗？他摇摇头，没说话。

两人这么干坐着，偶尔闲聊几句，咖啡也喝得差不多了。马华起身道：“走吧，天色不早了。”

张清扬点点头，当两人走出一楼大厅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对马元宏说：“马书记，我一直都觉得人与人之间需要信任，但是不能完全相信一个不该相信的人，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