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凯笑了！

他在发生出乎意料之外一时不知道如何应付的情况时，通常会脸上淡淡的保持微笑同时脑子里迅速盘算开来。他一边笑一边心里想，“看得出来，江建锋准备跟自己开门见山，自己原先准备好的一些场面话恐怕是用不上了，到底自己要不要跟这位‘廉政标兵’褪下伪装‘推心置腹’呢？”

这种情形下，容不得太多时间给秦书凯思考，他故作惊讶口气问江建锋：“**，我怎么听您这话里有话呀？您到底什么意思？能不能说的明白点？”

秦书凯这句话可算答的精辟！

老子没说不了解你此次找上门来到底什么目的？老子只是想要你亲口说出来，听听你**所谓的‘目的’跟老子的想法是否一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秦书凯心里最清楚，尤其是跟江建锋这样的老狐狸过招的时候，一定要首先探清楚对方的底牌，这一点非常非常重要！

江建锋见秦书凯淡定神情跟自己打太极，心里哪能猜不到他心里所想，反正今天是他有求于人，索性开门见山道：

“秦书记，昨晚上经济开发区有两家娱乐会所同时被经济开发区公丨安丨分局的丨警丨察给端了老窝，跟你说实话吧，那两家娱乐会所是我一直系亲属开的，我就想问问，昨晚的行动那帮丨警丨察是不是执行了秦书记的指示？”

江建锋这番话一说出口，秦书凯心里大致猜到了他的来意，这老狐狸说话还挺会绕弯弯道？就凭他在普安市这些年攒下的盘根错节各种关系，他会不知道昨晚的行动是市政法委牵头搞的？老狐狸这是在探听自己对此事的底线和态度呢？

秦书凯依旧是故作惊讶表情：“我说嘛，**公务繁忙，怎么一大早想到我这里来了？既然**跟我有话直说，我秦书凯也是个痛快人，您说的这事我倒是听底下人汇报过，只不过，这次行动是市政法委的姚书记负责，具体情况我还真是不太清楚。”

江建锋听了这话，脸上笑容更深了，换了副随意聊天的口气对秦书凯说：“秦书记，不瞒你说，当初我那亲戚要在经济开发区经营娱乐会所，我也坚决反对，但是您也知道，现在的社会风气摆在那。一个地方要是没有一些能让那些投资老板看得上眼的服务设施，尤其是娱乐设施，市里招商引资过来的大老板拉都拉不住啊。”

秦书凯见江建锋居然还为自己找出这么一条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心里暗暗佩服，“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没理都能掰出理由来，这理由还挺有说服力的？”

江建锋故作神秘靠近些，低声又对秦书凯说：“秦书记，您听说过没？据说人家越南的领导人曾经喊出一个口号，说是‘牺牲一代少女，繁荣越南经济’，在有些国家来说，有些事其实都是符合国家法律规定的。

你说咱们这一会查封这一回查封那的，等到投资商全都有奶就是娘被招商到别的市里，年底市里招商任务完不成还不得挨领导的骂？这年头啊，当官是最难的，里外不是人哪！”

秦书凯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听江建锋这话里的意思，他私下经营几家娱乐会所倒是为了普安市经济大局考虑？是不是人民群众还得感谢他，送他面锦旗表彰他为了发展地方经济做出重大牺牲？

真心话往往不动听。

秦书凯显然没笨到把心里话当着畜生不如的人面前吐出来，他只是冲着江建锋不置可否的笑笑，既不说自己同意他的观点，也没说反对。

江建锋见秦书凯不说话，只是一味跟自己玩深沉，大约猜到了秦书凯对此事的态度很可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在心里揣测秦书凯的心态可能是，“既然查封娱乐会所的执法行动是政法委牵头，那就是政法委的领导和江建锋之间的恩怨，他犯不着插一杠子。”

尽管心里明镜似的，江建锋显然有自己的顾虑，他担心的是，“秦书凯一向诡计多端，谁知道他当着自己的面表现出对此事的不关注是不是在玩障眼法？”

江建锋不到黄河心不死，摆出一副掏心掏肺的口气对秦书凯说：“秦书记，刚才您也说了，昨晚上对娱乐会所的查封行动是市政法委组织的，可这次行动毕竟在开发区的地盘上，用的又是经济开发区公丨安丨分局的警力，您秦书记对此次查封情况不会之前一无所知吧？”

江建锋说完这句话后，耐人寻味眼神看向秦书凯，那眼神像是一把冰刀，恨不得立马剖开秦书凯心底最深处，把他的内心真实想法查看清楚。

秦书凯看出来了，江建锋今天不从他嘴里掏出想要的结果来誓不罢休啊！既然主动权在自己手里，他索性随手拿起桌上一支笔，镇定回答江建锋的提问，他说：

“**，您可能不了解我秦书凯的个性，我从来不会无事生非，更不会无事找事，昨晚上对娱乐会所查处的行动，底下人的确向我汇报过。

但是您也知道，这次的行动是市委书记唐小平亲自下达指示政法委的姚书记负责，我们经济开发区的丨警丨察只是按照上级领导指示协助完成任务，仅仅是协助。这么说吧，如果**有任何工作上的需要，我也可以同意安排人手协助工作，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嘛，就这么简单，事情肯定没有**想的那么复杂。”

秦书凯这句话说完后，江建锋已然了解他言外之意，“此事秦书凯并不想插手，也不会插手，接下来如何处理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江建锋张嘴“哈哈”大笑从椅子上站起来，冲着秦书凯伸出一只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跟秦书记聊天果然是受益匪浅，今天冒昧打扰秦书记了，改天我请客，咱们好好聚聚。”

“客气客气！”

秦书凯敷衍起身握手，脸上的笑容一如刚才江建锋进门是淡定，礼貌。

江建锋也算性格直爽，三言两语听到自己称心的回复后，脸上挂着笑转身往外走，秦书凯礼貌送他到门口，临出门时，他又回头低声冲秦书凯说了句：

“秦书记，万一您要是觉的我亲戚开的那几家娱乐会所在您经济开发区地盘上让您为难了，您可一定要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保证让他立即搬走，大家都是普安的人，都要在这边生活，和谐为上。”

秦书凯楞了一下，转瞬反应过来，冲着江建锋点头道：“好的好的，和谐为上，我一定做到！”

江建锋离开后，秦书凯若有所思站到办公室窗口，低头透过玻璃窗看着他挪动肥胖的身躯出门上了自己的专车后，直奔市政府方向而去，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自从他二十多岁进入官场一来，自诩见过各种个性的领导干部不计其数，类似江建锋这种硬打硬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领导干部还是头一回。

以前倒也见过一些厚颜无耻之徒，却从未见过这种把不要脸当光荣的另类，一想到江建锋刚才在自己办公室那种种毫无廉耻之心的开脱之辞，秦书凯不由想起几句古语：

“尚书剑履出明光，居守旌旗赴洛阳。

世上功名兼将相，人间声价是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