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应该将它吃掉的。
我带着她出去吃饭。心里烦躁到了几点,回到家之后我想和她道歉,至少谢谢她那碗面,但是情绪一旦被顶到了一个高度,就再也下不来,她就像一根燃烧着的蜡烛,我碰都不敢碰,怕烧痛自己,却没想到,我没被她烧痛,却将她的火苗吹灭了。
她送了我一大罐棒棒糖。我不是不受打击的,看到糖的时候只觉得头一阵一阵的疼,想起那句烂俗的话,甜到忧伤。过去的很多东西一瞬间涌进大脑,她还这般快乐的围着罐子跳舞,整个人打了鸡血一样的对我大声喊着生日快乐。
我心矛盾到了极点,她真的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我从早上就有的逃避,一点儿都没看出来我有多难受,明明就是一个很痛苦的日子,一定要这般喧哗的为我庆祝,我已经不愿意去想到底是她没心没肺,还是根本就没打算好好的在乎我,观察我。
母亲离开前,每年的这个时节,我和父亲都会亲手做一碗面给她,因为这是她的母难日,我对于生日的定义向来如此,她走后,这个日子差不多成了我人生日历中的禁忌日,偏偏被这般热闹的庆祝着……团圣每亡。
我头痛欲裂。
我知道,她一定是会发火的,心思被人践踏的感觉,我理解。只是我真的不是圣人,不能在这样的时刻还假装对着她笑,她是个很会在伤口上撒盐的家伙,什么不好听说什么,我尝试和她沟通也失败了。
她的样子让我一阵一阵的矛盾,我有些无措的问她是不是爱上我了,她一点儿都没犹豫的说,她就是爱上我了。我裂了好几道口子的心,有一种瞬间被治愈的感觉。此时此刻的特别确定,我是有多需要这个女人。
我对她说,童童,只有你能救我。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求救信息,她一定听到了。
我想到了娶她,不管她是怎么想的,我确定,其实我也爱上她了。
我关注婚礼,去逛过婚博会,最后选定的那家婚纱店,是市里几家最好的之一。
想着直接带她去婚纱店不够有心意,我在网站帮她注册了会员,查找了很多婚纱的款式,更是预约了不少我感觉很适合她的,顺便申请了优惠券,想要做的很不动声色的给她一个大惊喜。
只是我没想过,运气这种东西是如此的不垂怜我。
她试穿婚纱的时候,我接到了马凌出事的电话,我自信的以为很快就能摆平,回来还能看到她穿婚纱的样子,可马凌的状态比我想的要严重的多。我真的觉得对不起她,可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她道歉,尚未摆平这件事的时候,我又遭遇了命运中的又一个倒霉点。
之后我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想通,我只是觉得自己爱上她了,其实我始终自顾自的向前走着,没有等她来我身边和我一同迈步,我还是太自我了,不够信任她,也没有给她足够的机会信任我。
这一次,她是真的对我失望了。
接连几天,我整个人都处于崩溃虚脱的状态,马凌的失控,母亲的归来,谢佳萱的纠缠,对顾潼内心全部的愧疚纠缠在一起,带触手的蔓藤一般撕裂着我的灵魂。
我不敢面对她,一想到会面对她失落的眼神我就觉得要死一样,于是接连犯错,一错再错。
我甚至已经预感到了她的离开,虽然我害怕,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心理学上有一种状态,当一个人犯了不敢承认和面对的错误时,会接着不停朝着理智会觉得不正确的方向走去,这是一种瘾,我很不幸的也中了。
我从没想过,就在我努力向着幸福道路跨步的时候,出来搅局的是我曾经最在乎的两个女人。一切都结束之后,我几乎是拖着残破的精神,已经不敢回家。
看来真的是我们的世界太大了,大到随便一个转身,都不知道失去了什么人。
顾潼走的那天,我很晚才回家。
谢佳萱的孩子找到了。我带着她报案,在整栋楼里挨家挨户询问,最后得知孩子在小区保安室。我不想深究她是怎么丢的,我只想尽快回去。不要问我为什么会去帮谢佳萱,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我开车时,满脑子都是顾潼将谢佳萱电话递给我时候的表情,我突然有些惧怕回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在车库站了许久,我放弃上楼,开车满城去找蛋糕店,她生日我欠她一个蛋糕,我想补回来,可惜最终也没找到在午夜开门的店铺。
我很少这么晚回家,开了门屋内是寒凉的,我安慰自己说天气冷了的缘故,蕾娜从笼子里站起来,对我不停摇尾巴。
我知道,我在怕什么。
凯萨没有和蕾娜一同睡在他们的窝里,她的拖鞋很端正的摆在鞋柜边。
我开灯,轻轻打开鞋柜门,里面空缺了几处。那种下班回家打开鞋柜看到女士男士鞋子叠在一起的温馨,没有了。
我将蕾娜放出来,她着急的冲进顾潼住的小屋,然后是我们的大卧室,挨着屋子找过来,最终坐在了那只kong边上。那是蕾娜的玩具,但是凯萨很喜欢咬,蕾娜也不小气,时不时还会拱去它身边逗着他咬。
我很冷静,因为除了冷静,我什么都没了。
屋里发生着很细微的变化,之前我就感觉到一次,只是我没有在意,以为她收拾过房间,不过是将一些小零碎的物品收起来,如今看来,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有了离开的心。
这是我第一次对早就住习惯的地方产生厌恶感。
我坐在她睡过的床上,很害怕却还是拉开了床边的柜子。那里面本来塞着不少她的卫生棉,还有从网上淘来的乱七八糟的小女生用品。
如今,柜子干净的就像是从来没有使用过。
我脑子里反复着一句话,她冷静的问我,她在我心里排第几。我是怎么回答她的自己都想不下去。和她在一起,我也有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毛病。
几年来,我小心谨慎,尤其对待女人。我不喜欢将自己全部生命力都折腾在一个女人身上,因为结果是残忍的,她会因为某种原因离我而去。而我,缺失自我舔舐伤口的能力。
我从没想过顾潼会离开我,因为她总是精力旺盛的,很多时候我对她冷冰冰,总是在事后想起自己这样做的不妥,补救却已经不是时候。
可她知道我反射弧长的,不是么?
我一整夜没睡,反复思考这道裂隙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我想起那家婚纱店。一大早还没开门,我就已经等在那里。她看上的那条婚纱叫维多利亚的眼泪,帮她试穿过的店员给我说了一些那天的细节,我听的一阵阵心痛,她本该订下那条裙子的,她后来没有告诉我她喜欢,我也就忘记了多关心。到底是我的错。
虽然已经超时,店员还是很耐心的帮我调出了她那天拍下来的照片。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女人穿婚纱。她眼中没有清高孤傲,更多的是不自信,还有着小女人对待喜爱事物的期盼,加上一些难掩的失落。五味杂陈的。
我知道,她是有多希望我会是她披婚纱的第一个观众。可我没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