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看似泼辣,其实暗地里胆子很小,尤其怕黑。不过这会儿,一想到要坐到那座冰山身边去,灯黑我都不怕了。我默念着各路神明,保佑他别关注我,让我挪过去安安静静看完电影。
只要顾米别闹。当然,只是只要。
我走到柳某人旁的位置,和他隔着一个座位坐下,顾米那家伙故意的,隔着他又对我说了一声:“童童,坐过来点,我都不能和你讨论剧情了!”
柳某人看样子也是个好心人,不想夹在我们俩中间,打算让位置,他本来是笑着看向我的,结果这一回头……
我猜他本来想说:我们换个位置吧,这样你们说话方便点。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想象到话活活给憋回去的样子。我目睹着他脸上的笑僵掉,僵的一点点碎成渣渣散去,只剩阴冷,还有几分崩溃。
他立刻起身,顾米居然抬手拉住了他!
身后的观众发出被挡住视线不满的声音,他回头看着顾米,顾米不肯撒手抬头看着他语速飞快的说:“一起看个电影没什么的吧?我不找别的理由,先帮童童给你道个歉。”
不知道是顾米长的太好看,还是她这番话很有理,亦或是柳程想得太通或者干脆想不通,他居然真坐回去了。
我有一种要疯了的感觉,僵直的盯着屏幕,整个人恨不得长在椅子上。顾米还算有良心,挪到我身边,想让我坐在柳程身边,但没拉动我,她自己坐在了我俩中间。
我坐到脖子发酸,双手出汗都不想改变姿势,我甚至都不愿意让他的余光看到我可能会有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种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的感觉。
从凯萨惹事的那天开始直到现在,回想起我和他一次次有意无意的相遇,我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抓狂。我脾气并不怎么好,但也不至于不冷静成这样,可能涉及到狗的问题,我都会有些偏激。
电影里出现了那只昏迷在路边的小阿拉,我听到顾米说话了,不是对我,是对柳程。
“听童童说,你也养了只阿拉?小时候是这个样子的么?这么萌?”
我心有些慌,生怕柳程又说出什么气着顾米的话来,那妮子火起来让他血溅电影院也不是不可能。
“恩,差不多,比它还要胖点。”柳程声音不大,我却捕捉的很清楚。
“这些拍电影的也太坏了,狗这么小就给吃药弄晕了。”
“小剂量的安定,应该不会有损伤。”
“这小模样倒是和童童家的凯萨很像,小时候就这样,睡觉的时候咬着奶舌头。”
他们俩居然聊起了天。我没想到,一向刻薄的柳先生居然也有好好说话的时候。我算是放了心,后半场电影终于能看的进去了。
顾米只在出现狗的镜头时和他说说话,柳程有时候回答,有时候默不作声。我靠在扶手上,沉默的看完电影。结局让我有些不舒服。
电影散场,顾米心思不在电影上,依旧乐呵呵的,柳先生没动,我不算有意的瞄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但却让我内心一震。他对电影结局的理解,兴许和我一样。因为他那种眼神,我好像突然就看懂了。
有的人,离开,便是后会无期。而我们往往根本预料不到,还会开心的对他说再见。熟不知再见的意思有两重,再次相见和再也不见。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再也不见的人,但我是有的。
顾米笑眯眯的拉着我对他道别,然后先离开,我知道她有话要对我说。《闺蜜》那边已经散场了,我没看到章鱼和翟璐,本想让顾米打电话问问,她却先一步打断了我的话。
“不用说章鱼的事,他肯定和翟璐去看电影了。”顾米说的很肯定,我却有些好奇的问:“为什么?”
顾米笑笑,没回答我的问题,岔开了话:“那个柳先生还挺有素质的,说话很沉稳,和你描述的形象不太符合。”
我撇撇嘴对她说:“恩,因为你长的漂亮,男人都难过美女关,如此我对他印象更差了,俗人一个!”
顾米一把搂着我说:“瞅瞅我们童童这话说的。这酸味不是我的错觉吧?”我想辩解,顾米这家伙干脆捂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笑的可高兴了说:“其实不要嫉妒我啦,我就是化妆品用的比你好那么一点点,长相上咱俩不相上下,谁让你那么不修边幅的。”
我掐了她腰上的小赘肉一把,她拍开我的咸猪手,从包里拿出一只长条包装盒递给我说:“章鱼给我的水沉香,他爹从国外带回来的,有安眠的作用,拿去用。”
“看出来我的黑眼圈了?”我故意眯着眼睛,给她看我眼圈周围的细纹。顾米笑着推开我的脸说:“好了,别闹了,下周末给你送眼霜过去。”
“这就对了。”
在经历了又一周惨烈的加班折磨之后,我终于熬到了周五晚上。虽然整个人已经精神虚脱到连话都不想多说,脑神经却还是兴奋的。
这种兴奋来源于我明早要去见柳先生。趴在床上我甚至在想,我要不要稍微收拾打扮一下自己。我可能是被顾米说的太过不修边幅刺激到了,细想还是上周末看电影时候闹的。
我想不通,他如何能够和顾米没有芥蒂的交谈,他本来是那么让人讨厌的人,脾气坏性格也不怎么好,每次见到我如撞瘟神。想来疙瘩是越系越紧,讨厌一个人也差不多,见的越多越讨厌。
可,我居然还是有点想见他。我许是疯了。
将常年不穿的裙装拿出来挂在衣柜门上,洗完澡我揣着一颗少女心盯着裙子睡着了。
有心事的时候容易失眠,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凯萨都还在睡着,我匆忙将它弄起来伺候完,赶到宠物店的时候七点半,才想起来该穿的裙子忘了穿,还是一副女屌打扮。回去换也来不及了,蛮遗憾的。
宠物店没开门,他也没来,我这时候才突然醒悟,他可能今天都不会来。坐在路边的绿化带边上,阳光晴好,我却突然觉得很冷。我之所以养凯萨,也因为我怕孤单,每次孤单压制不住的时候,我就觉得冷。
八点十五,我不止一次的盯手表,秒针不知疲倦的走着,可能出现车子的方向都很安静,他果然没打算来。
八点半,再等下去邓姑娘就要来了,我不想她看到我现在的模样,站起来伸个懒腰,刚才席卷心头的阴霾情绪又被我的乐天态度打败了。爱来不来吧,我该做的都做了,至少我对得起自己良心。
回家路上,我啃了两个包子,吃饱了赶紧回家抱凯萨睡回笼觉,顺便祈祷之后都不要再碰到那个柳先生。
踹掉裤子,掀开被子还没等我钻进去,电话响了。宠物医院打来的,我犹豫着接还是不接,最后指头不听使唤的接了。
“凯萨妈,蕾娜爸来了,你早上没有过来么?”邓姑娘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