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进来？”

走神间，蒋劲和程子昊已经走进了小包厢，她连忙回神，对上程子昊的视线，错开后连忙走到位置上。

不管程子昊爱不爱她，但是她知道，对于蒋劲，他始终是有做父亲的自觉。

这大概是她那么多愧疚感中为数不多的一点点欣慰了。

收到短信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蒋劲已经睡下了一个多小时了。

桌面上的手机震了震，她一开始以为是蒋丽丽，看到陌生的号码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短信很短，她甚至不用点开看进去就能够看清楚里面写了什么。

“下来，我们谈一谈。”

她下意识地跑到窗边，那黑色的奥迪停在楼下，程子昊倚在上面，低着头，手里夹着一根香烟，一只手放在口袋里面。

她心中一晃，竟然有些晃神，回过神来才连忙穿上拖鞋走下楼。

走出楼道的时候刚好看到那昏黄的路灯，程子昊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

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手上的香烟已经有了一大截的灰烬，路灯将他整个人的影子拉得十分的长。

蒋梦曦站在楼道的出口，只觉得喉咙一紧，闭着眼睛许久，才没有让自己的难受倾泻出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程子昊已经抬起头，手上夹着的香烟已经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看着她微微抿着唇。

深褐色的眼眸里面晃着明亮亮的光泽，她抬眸望进去，只觉得有些恍惚。

“来了？”

黑夜中，他的声音带着喑哑的沉重，打破了夜风的清爽。

蒋梦曦微微一怔，往前走了几步，点了点头：“嗯。”

“蒋劲睡了吗？”

她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程子昊，就连抬头对视都会忍不住退缩。就好像现在，她只能够将自己的视线从他的肩膀上错开落到他身后的车盖上。

下巴突然一凉，她有些惊愕地看着那突然靠近的程子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腰身已经被程子昊的另外一只手先一步牢固着。

心口似乎有什么在涌动，她只能咬着唇，微微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已经是一片明亮：“有事吗？”

他眼眸一动，突然之间笑了：“真的不想结婚吗？”

蒋梦曦突然怔住了，认识程子昊那么多年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程子昊。

印象中的程子昊总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尽管那些年当老师也仍旧改不了那扑克脸的冷漠。

她每一次想要看到他除了蹙眉以外的表情总是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有时候甚至不得不自毁形象。

可是尽管那样，他也很少笑，或者会笑，但是那样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发颤的冷笑，她还是更喜欢他的扑克脸。

可是现在，他却笑了，舒展开来的眉眼就好像盛放的竹叶一样，不弄不重得却足够让人心中发颤。

他们靠得那么近，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笑起来是胸腔的震动，以及那抵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的移动。带起些许的痒意，就像是夏天的风一样，清爽得让人没有办法拒绝它的闯入。

不远处的住户回来了，开门的声音突然传来，蒋梦曦才如梦初醒一般，下意识地想要挪开头，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她硬着头皮看着和程子昊对视，细细一看才发现里面居然映着自己的面容。

心口就好像被泡沫包围了一样，尽管知道迟早都会破灭，但是还是忍不住为那一刻的柔软而感到难以名状的兴奋。

“嗯？”

得不到她的回答，他动了动，鼻音哼出了个音节。

她抬手拿开他的手，撇开脸看着一旁的车身：“不了。”

拖长的尾音就好像秋风扫起落叶一般，表象干脆，却是缱绻不已。

手心还停留着刚才握上他手腕的温度，腰间的手掌的灼热让她有些难受。

程子昊眸色一凝，手上一用力，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到最近：“看着我，再回答一次！”

她被迫看着他，程子昊脸上刚才的笑意已经全然不见，剩下的冷若冰霜就像是那冰柱子一样，冷得让她牙关发颤。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不结！”

腰间的手徒然一松，她没有站稳，整个人倒退碰在车子上面，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无比。

手指间的力度也渐渐加大，她始终抬着头看着他，继续说道：“抱歉瞒着你生下蒋劲，但是我从没有想过用蒋劲绑住你，所以，你不用因为愧疚来娶我。”

或许曾经有过那样天真却又卑鄙的想法，可是现在的蒋梦曦再也不是当年的蒋梦曦了。

她没有了当初那样不顾一切的勇气了，她也没有了当初的天真了，再也不会相信只要努力，程子昊就会有爱上她的一天了。

因为她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到默默地生下蒋劲，却什么都没有改变到。

当年她已经错了，她不可能一错再错。

程子昊侧头看着她，冷冷地勾了勾唇角，看着她眼眸尖锐，一字一句，直直剜在她的心上：“蒋梦曦，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以为是！”

蒋梦曦觉得，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将她伤城这样的，大概就只有程子昊这么一个人了。

她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苍凉，“是啊，改不了，成了习惯了。”

说着，她站直身子，走出了他的范围圈内：“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上去了。很抱歉蒋劲会对你有那样的误解，我会解释清楚的。”

她低着头，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就往楼道走了。

脚下的步伐被石子绊了绊，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儿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住的是旧宅区，没有电梯，就连点灯都是时好时坏的。明明刚才还亮着的应声灯，却突然之间就暗下来了。

蒋梦曦有轻微的夜盲症，在这样的黑暗中，她真的脸自己的五指都看不清楚。脚下的楼梯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心口一慌，脚下的步子一乱，整个人直接就摔下去了。

整个人扑着那楼梯摔下去，手心被划得火辣辣的疼痛，可是黑漆漆的一片，她什么都看不到。

狭窄的楼道里面，她摸了许久都摸不到那墙壁。

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就好像小时候每次父母打架，她被关在屋子外面，黑漆漆的夜幕下，她还没有明白什么叫做夜盲症。只知道自己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坐在那砂砾的地面，圈着自己的膝盖哭起来。

被人抛弃的心情，即使是过了那么多年，她都记得一清二楚。那种全世界，就只有你自己心疼自己的日子，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