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炎毒之夏14
我以为酒或逃避可以让自己麻木,让自己获得轻松。但事实上,事与愿违。
由于拖长了假期,老师们都赶在暴雨到来之前离校。我自告奋勇,留下了算是看守校园。又让春嫂准备了这几天需要吃的东西,然后打电话到小店让他送几件啤酒过来。
我准备将自己放倒在醉乡里。我不需要面对任何的现实。
到傍晚的时候,风已经狂暴,雨也开始狠狠地砸下来。不过刹那间,屋檐前已经是数道瀑布倾泻而下。
我坐在办公室的厅口,炒了一盆鸡蛋,一个青菜,还有一碗油炸面线(可以炒的),开了一瓶啤酒,脱掉上衣,让细碎的雨丝打在胸口,那种冰凉的冷,让人格外的舒坦。
于是,大口大口地喝着酒。
一瓶,接着一瓶。
当膀胱涨起来的时候,就直接解了裤袋,对着满天的风雨,放肆地飞泻。
然后,我终于把自己灌醉。
醒来的时候,风,依然很大,雨却已经稍停,出到门口撒尿的时候,也许是风吹的缘故,碧空竟也是如洗,格外的清澈。整个山村,是说不出的静谧,也说不出的,孤寂。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只觉得这是在另外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只有人和自然,没有人和人。
于是胸怀为之一畅,数数箱子里的酒瓶,只剩下两个了。
我笑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但是人生失意呢?岂非也更应该会须一饮三百杯?
于是开了最后两瓶,喝掉它们,然后又撒了长长一泡尿,再度回到床上睡下。
87炎毒之夏15
第二天风雨愈发狂热,一波一波地打着屋顶,让人直怀疑世界末日已经来临。
我躺在床上看书,身上是说不出的疲惫。酒喝多了,终究是伤人的。然而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在酒醉时以为已经解决的问题,到了酒醒之时,依然一个个顽固地在那里放着。
我的酒慢慢醒来,身体慢慢恢复知觉,可是我的郁闷却越来越强烈,我不知道那可能存在的通报批评会不会依然存在。也不知道那可能得到的提升会不会提升。现在还不是揭盅的时候,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以为书是可以遁世的一个渠道,但它也不肯帮我。满纸的字都能够识得,可是穿起来已经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我拿起手机,几次想给刘伶伶发短信,可是觉得无趣,而且,此刻正是心情低潮,也不知道说什么。终究又放下。可是我知道我的私心,是希望她能够主动安慰我一下,或是过问我一下的。
她也付出了努力,为什么她会这样不在乎呢?
我不知道。
但是她的短信不来,我的短信就不能出去。
于是我只好,只好频频上厕所,那排泄的液体的热度,提醒我,我还活着。
87炎毒之夏16
终于连看书也觉得厌烦了。
于是起来看雨。
风极大,雨也极大。但风的势力更猛,将雨吹得斜斜歪歪,雨线散成断珠,一颗一颗乱落。世界已经被水包围。天地已经水蒙蒙一片,无法看得太远。目光所及,只有黑色的瓦片和雾色的水汽,在天地间交融一体。形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
耳朵里,则是已经说不清分不清的杂乱,杂乱的交响曲。水流声,雨打瓦片声,屋檐泄水声,都必须通过想象才能完成。世界只有吵闹,吵闹。
于是,连这雨声也让人生倦了。
这时候,我想起了雨林。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想起雨林的强大,这么多年,她如何独处?她如何独自消遣岁月?当着这自然的狂暴,她会做如何感想?
如果,如果可以联系到雨林,我想,我想我会让她给我说几句话,唱一声曲。
但是我还是只能给伶伶发去一短信。短信只有几个字:雨很大,你在干吗?我想你。
然而,她没回。
这种等待,如同天威一样难测。
我想,如果再让我独处,我会发狂的吧。
所以我决定离开学校。
我打了一把伞,到郑东兴家里,很蛮不讲理地让他去叫人来打牌。并且提出,输的人必须出晚上的啤酒。
寂寞的不是啤酒。
只是啤酒能够解决寂寞。
哦不,只是啤酒能够躲避寂寞。
87炎毒之夏17
牌,也打了,酒,也喝了。终究,还是要回到终究的地方。
一个人的内心如果不够强大,不管外面喧嚣如何,或是寂寞如何,他总是难以获得自己想要的快乐的吧。
第二天醒来,我在床上想到。
这时候已经没有风,但是雨依然强大。看着这白茫茫一片的雨,我站在窗口,久久静立。脑子里也是白茫茫一片。
其实,这样的世界,不也是挺好的吗?何必强求那虚无缥缈的某些荣华富贵?
昨晚那样的快乐和畅快,也不见得就比和李校长他们在现场的酒楼茶厅里喝酒花钱少了。
到了午饭时分,我自己熬了一锅白粥,就着腌制的咸萝卜吃了,也许是酒后嘴涩,这样清淡的一碗白粥,竟然是那么香甜可口。
饭后,雨略略小了些,珍珠串只剩下了细线,但雾气却更加浓重。我终于忍不住给刘伶伶拔了个电话。
电话嘟嘟嘟想着: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愕然了好一会。又忍不住拨打了她家的电话。是她接的,她听得我的声音,二话不说,就挂了。
我更加郁闷。
我实在不知道我的错处。
我只好继续拨打。
然而,耳朵里传来的,只有忙音了。
87炎毒之夏18
我拿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说话的欲望无比强烈。
我先是打给了庄老师,彼此问候后,她告诉我,庄书记这两天都在抗洪救灾的第一线,一直都没回家。她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孩子有些受惊了。不和我多说。
我只好祝福,挂机。
闭上眼睛,努力地鼓了鼓勇气,还是给赵英杰拨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有些有气无力,问,谁啊?
我说,赵主任,是我,杨坚冰。
她的声音稍微兴奋一点,说,是坚冰啊?你也知道你老姐生病了?
我心里一动,随即笑道,说,心有灵犀嘛。你怎么了,是不是抗洪抗出来的?
她说,还真的是,昨天带队下乡抗洪,被雨淋了,受冷感冒啦。
我开玩笑说,这不挺好,可以名正言顺地呆着家里。
她说,哪有那么简单啊,要不是今天不刮风了。但是,出事情我还是要担责任的啊。你呢,你在干吗啊?
我告诉她我在学校。她笑道,挺负责任的啊。
我笑笑。
她问我,怎么样,上次来办的事情怎么了?
我说,赵姐,我还想问你呢。看你那边天线比较长,有没有收到什么玄机信息啊。
她说,这个我倒没去问。不如我改天帮你问问。
我说,赵姐我的预感很不好。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她说,坚冰,你到底有么有信心,你有信心,赵姐就帮你争取一下啊。
我说,谢谢赵姐。我这次是认真的。
她说,那就放心吧。别人都不帮,我也会帮你的。
我的心里石头落地,转而问她,赵姐,先不说我的事情,我听说你要办喜事了。
这回是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坚冰,我老了,我不想再动了,我需要个依靠啊。
我大着胆子说,赵姐,你还年轻,问题是,你自己觉得幸福吗?
她不直说,她说,我很快就五十了啦。男人,还能可以开始,女人,基本上就是要结局了。我也不敢奢望干什么事业了,我希望退下来能够争取个好的待遇就不错了。
我并不懂什么好的待遇之类,但是听她的语气,也知道她其实还是意兴阑珊。所谓幸福,更大谈不上。
但这事情,我怎么开口安慰呢?
我只好说,对不起,赵姐,给你添麻烦了。
她说,坚冰,其实能帮你,我是又高兴又心酸。我知道你坚冰总是会长大的,过去那个只会帮我不会让我回报你的坚冰,肯定有一天会不在的。
我听了,没来由心里暗暗冷笑,你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我一辈子就该问你做牛做马吗?
但是我没说,她接着说,我很高兴的是我终于也可以为你做点事了。但是我还是会感到心酸,这种心酸,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之呢,你高兴就好了。
我惶惑地说,赵姐,实在太麻烦你了。
她忽然笑了,她说,坚冰,放了暑假我就结婚了。你能不能再来看看我啊?
我迟疑了一下,问,这样不是很方便吧?
她说,你不管方便不方便,你肯不肯呢?
我咬咬牙,说,好的,只要你叫我而我方便,我就去。
她轻轻地喘了喘气,说,坚冰,你要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