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冰琴当时对我的照顾,此时清晰呈现,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又不能以身相许为报?那层本来可以掩饰的薄膜已经被捅破,相见彼此,也只有愈增尴尬了。
幸亏今年不再和她同事。
但,逃避并不是办法的。
在喧嚣的市府街道上一个人走着,居然就生出了自己是个无能负心汉的感觉。别的不说,就此行,怕不是一下子负了两个人?
不觉间走到新华书店门口,信步就走了进去。无意中发现儿童书籍那边有个熟悉的背影。看背影却有些陌生。走过去,没错,这个穿着长裙,雍容华贵的少丨妇丨,就是少剑。
少剑见了我颇为惊喜,她以手加额,好一会说,哦,又要考试了。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尽是欢笑。放下手中的书,说,老同学,到隔壁去喝杯果汁吧。我请你。
少剑完全进入了她的生活角色,她安然地享受着现实生活赋予她的一切。现在不过是周五。但她已经不用坐班,可以溜出来逛逛。她的眉目直接已经沾染上连她自己也未必察觉的富贵之气,懂得用眉毛说话了。
已经没有了当时的忧伤?
时间在跑步,哪容得你踌躇,又哪容得你忧伤呢?
66忧伤之旅6
和少剑说话,会生出如沐春风的感觉的。她的话语得体熨帖。可是我觉出了生分。我宁愿她还会有直通通的斥责,或者倾诉。斥责我不长进的地方,或者倾诉她不开心的事情。但是没有,她已经掩饰得很好。
我不怀疑她对我的关心的真诚。有些事情烙印了,就永远不会洗脱的。可是我却觉得心慌气短,不知道该怎样说。
我也只能淡淡地告诉她我的近况。
我很好——这是我的主题。
可是她却看出我的忧伤依旧。她叹气,说,坚冰,这么多年了,大家都在变,好像只有你还是不变。我也不知道是你好,还是我们好了。
我笑说,当然是你们好,跟上潮流,与时俱进。
于是各自啜饮了眼前杯子里面的饮料。过一会儿,她包里忽然有滴滴嘟嘟的声音。然后她拿出一个手机接听。她的话不多,但我猜出她先生不能及时回来的意思。
她放下手机,出了一下神,说,该吃饭了。对了,坚冰,你今晚住哪里?
我并没有想好,说,还没确定呢,怎么,邀请我到你那做客?
她轻笑一下,说,才不是呢。
脸上无来由地泛起一点红晕。我也突然想起当时的风光。现在人就在眼前,只是空间虽不阻隔,时间也够遥远。人物两非,怕就是这刻的心情。
她的心中当也有所感吧。
她说,这样子,你去住你同桌那里好了。他买了新房,好大的。我打个电话给他。
她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并且在电话里面,她说话的口气还是那么直断。
我们等了半个小时,等来我的老同桌桂三秋。
66忧伤之旅7
人是怕比较的。桂三秋居然,微微地发福了。
他一进门就很热络地叫我教导。连这个他也知道了。虽然带着戏谑的口吻,但听着,也是舒服的。因了这小小的舒服,便也忽视了他另外那几分得意。
桂三秋报告已经有好几个同学到他那里报告了。但是他只出来陪我和少剑吃饭。我说,怕是陪少剑吧。我哪里够格。算了吧。
桂三秋就很正经地说:少剑是领导,当然要陪。但关键是你是我的同桌,同桌三年也就一个,当然是特殊一点。
这个理由让我一时间五味杂陈。
由着少剑的口味,我们找了一家带着西餐风味的餐厅吃。我不喜欢里面的食品,但里面的气氛还好,适合说话。人虽然不多,只有三个,在真诚和掩饰之间,也讲了一些内心的事情。气氛就带上了几分感伤的怀旧。
他们问我找女朋友了没有,我当然否认。我的心头甚至连一个人也没想起。他们也就信了,只说,要找个好的。
大约八点左右,少剑的电话又响了,她得走了,家里孩子在催呢。
我们送走她,两个人又喝了一瓶啤酒。桂三秋就说带我去他的家里,新房子,知道的人还不多。
他问我见不见其他同学,我心里面疲惫无限,说,算了吧。等考完再说。
其实,都是见面热络,再见后,谁会记得谁呢?
这样想着,忽然想起刘伶伶——也许她和林冰琴两个,此时正自谈笑宴宴,开心无比。那么,我下午没来由的感伤,也是不必的了。
桂三秋带我到他的新家,果然是新,没有多少住人的痕迹。他说他只是周末过来睡觉一下而已。
我问其他同学怎么办?
他说,钥匙已经交代了。他们住学校的宿舍和他自己培训班的租房。
他解释说,现在多请了几个老师,今天晚上,他不需要上课了。
我感慨,你越做越大了。
他叹气说,烦累呢。
不管是真是假,大家其实过得,并没有表面那样轻松啊。
66忧伤之旅8
两天的考试很快过去。周六晚上在桂三秋主持下,和几个同学一起吃饭,看到的居然都是一副疲累的神色。开了酒,也不过三几杯,便都推脱着累了,或者还要复习之类的话语去。
真是寡淡。
星期日考完后给桂三秋打了个电话,向他辞别。他的意思是让我留下来晚上好好喝一杯。像前次那样。
可是前次的心今次已经不在了。
我跟他说有几个同事约了一起走的。谢谢他的款待。又邀请他有空到我家里来玩。他也答应了。当然也反邀我有空到市里来找他。
迟疑了一会,我还是交代他,遇到少剑再跟她说一下,我不专门辞行了。
他说,好的。
在街边的草草吃了一碗扁食和面线糊。真的吃不出读书时代的香味来了。在街上漫无目标地走了一段后,买了一本读者,坐在约好的地方等候大家。
刘伶伶和林冰琴最后到。到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于是说定她们去逛商场,我去买票,在车站等她们,就买三点的那班。
反正有书,我就去等了。
归途,刘伶伶已经和林冰琴坐在一起,我和一个男同事坐在一起。大家话题不多,就靠着椅子各自睡了。
到了县城下车。才意识到一个其实有点严重的问题:我必须和刘伶伶再度一起,到她家去取车。
可是我的担心永远多余,刘伶伶已经和林冰琴很愉快地道别。
我凑过去和其他人道别,才知道他们是直接要转车去学区的。
把我们几个基层的抛弃了?
呵呵。
可是我的心里为什么轻松了许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