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暧昧之旅10
在包间坐定后,赵姐的精气神就松懈下来,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连皮肤也松弛掉。
想起来,前天酒桌上自如地周旋于我们学区一众领导之间,自如地驾驭着整个场面的女人,和现在虚弱得仿佛需要有人靠着才能把那口气继续下去的女人,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我给她倒了杯热茶,她摇头,说喝杯开水就好了,这茶,涩牙。
我决心不问她的确切想法,我忽然也觉得很疲惫。此前所有与人交往的经验,或者交心,或者敷衍,但对她,我却是“应酬”:那种感觉,是,你想抗拒,却无从抗拒;你有点喜欢乃至迷恋,却时时刻刻暗生警惕。换句话说,我怕陷进去,又有窥视别人的好奇心理,并且,难免有一点暧昧的期待。
这样复杂的情绪和场面,是我还所不能驾驭的。所以我觉得很累。
我没话找话,说,赵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放假了,你怎么没回家待家里啊?
48暧昧之旅10-2
有的话题是不能提的,尤其是在女人情绪低落而你的话题又直达她的痛处的时候。
所以接下来我的角色就是感情垃圾筒加陪酒郎。
不能不慨叹的是,这种故事,竟然是处处都存在的,存在得毫无特色。
但遗憾的是,凡俗的你我,即使知道了,仍不免前赴后继的。
名缰利锁——无非如此。
赵英杰十九岁中专毕业,分配的第一份工作是当时还不算清水衙门的乡镇粮站,年轻时,她高挑,美丽,又有年轻人的活力,当时的单位常有文艺节目什么的,她很快脱颖而出,被县里一个领导发现了。
除了外在的这些东西,不能不说,她在中专里面的几年专业训练,也帮了她很大的忙,业务也很快就脱颖而出。
这样,第三年的时候,提拔就名真言顺了。
一调就到县办做后勤。
赵英杰说,那老领导并没有玷污她,可是真的对她很好,老头儿家在市里,平时下来县里上班,很孤独的。是把她当女儿看待的。
她也不讨厌老头儿。所以,谈心的时间就多了些。
闲话,是不会让当事人知道的。
又三年,她结婚了。丈夫是也是县办的人。
老头退下去后调回了市里当闲职,对她最大的帮助是提她当了办公室副主任。无论如何,这算是很快的提升了。
受益者还有她老公,当了下面一个局的科长。她在这里强调了一下,是股级的。当然,我不懂到底什么级别大。
但她的好运到此为止。一晃眼七八年过去了,她的位置始终不变。她自己并不是很所谓,因为生孩子,养孩子,占去了她很多时间,也让她得到很多乐趣。可是,男人是不会满足的。男人几次在关键要提升的时候,莫名其妙落马。
到了九三年,一怒之下,就干脆随大流,下海去了。现在开着个公司,利用老关系,生意做得好,钱多了。
她年轻时候的光环却渐渐褪色。三十多岁的人,已经没了激情,没了斗志,按部就班的黄脸婆,算是练出来了。
然后,孩子上学了。
然后,丈夫出轨了。
出轨的丈夫理直气壮,凭你被老头子玩得,我绿帽子戴得,就不许我去找点平衡,获点平衡。
她要丈夫说清楚话里的意思,丈夫只说,你那么年轻,就做了副主任,你以为是真的你能干?别以为我是傻子。你要是真的能干,多少年了,还在原地踏步,开始的三级跳速度哪去了?
于是所有闭塞的感觉重新打开。
她不甘,她要证明,是自己的能力,而不是需要谁的荫庇。
所以,趁着大量干部下海,乡镇干部奇缺的当儿,她提出了到基层去的要求,就获准了。
女强人。这三个字的背后,所有苦涩,酸辣,她只能在关上门后的被窝里,默默独自品咂。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付出了精力,付出了远离家庭,远离孩子的代价,却没有获得想象中的回报。基层的工作,让她呕心沥血,她太顶真了,同样的事情,她总是要求自己做得比别人好,并且要“群众满意”。结果是群众更加不满意,而且,破坏了官场“潜规则”了。
大家都是混着过日子的,你凭什么认真呢?
于是,能玩能喝,能拍能吹的,一起下基层的人,大部分升迁了,只有她,再次原地踏步。
她怎么能够不失去平衡呢?
当把她交流调到这个地方后,她仿佛开窍了,会周旋了,会打交道了,掌握规则了。
可是她终于也不得不面对自己以前所没意识到的,升迁焦虑。
老公此时已经发达了,可是他不会帮她的,他甚至在谋划着和她离婚。若不是她告诉他,现在是自己跨过正科门槛的关键时刻,请他一定再忍忍,也许,她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最悲哀的是,孩子因为奶奶带的,而奶奶又和丈夫一条心,老人的舌根就会乱嚼,谁知道跟孩子讲了什么呢?总之,是疏远了的。
温馨的家,由于疏离而寒冷,由于寒冷,而愈发疏离。
所以,她现在一定要想法子,一要升迁,二要回县里,最少,要回县里的某个局担任正科级副局长。职务平调,职位升半级。
所以,小杨,谢谢你帮我。你不知道的,我在同僚眼里,是个异类,我没有门路,可是他们却以为是很放荡的。领导也不是很待见我。要不是我还年轻,我的职位也还在那里,我就是副镇长也做不成了。恐怕还不给我搞个研究员打发掉我这辈子?小杨,我不是他们想的那样的,我要工作,我要追求幸福。
她已经有点多话了。
幸亏,这晚上喝的是啤酒,而且以喝酒为主,所以她虽然醉了,我还能够付得起这个帐,买得起这个单。
她默认我的买单,跟着我走回宾馆。到半路的时候,她忽然踉跄了一下,我急忙伸手去扶她。
结果我听到她低低说,扶住我,让我依靠一下,好吗?
我没说话,也没放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