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大龄女生10
那天下午放学,看看时间还早,我交代了孩子打扫卫生要注意的事情,就沿了学校后面的下路爬上去,因为我看到半壁处有一簇百花,满是漂亮。我不是要采它,只是想去蹲着看看,欣赏一下。
文人的毛病,我的身上其实并不少。
哪知道有的东西就是只能远观,不可亵玩。待得我气喘吁吁爬到,蹲下来看,那六瓣的白色花蕊,藤状,嫩绿的小叶子,让人看了心疼,我见犹怜。可是中间的黄蕊,有淡淡的蜜汁样子。但采蜜的并不是蜂儿蝶儿,而是一群细细的红蚂蚁。换一种心境,或者蚂蚁也是可以欣赏的,但此刻见了它们匆匆爬动的样子,大为扫兴。于是返回。
刚进了房间,忽然看见阿梅弯着腰在房间里面,正在干什么。我不由忍不住叫,阿梅你在干什么?
我并没有想到她会偷东西,只是很诧异。
阿梅也吃了一惊,手上的东西掉了下去。
我看清了,是衣服,掉进了衣桶了。
我再问一次,阿梅,你这是干什么?
她说,你的房间空气太不好闻了,简直臭死了。
这不是放肆吗?
但我不知道怎么发作,仍然问,那你想干吗?
她说,我进来交作业(我看了桌面,两叠本子),看到你床上乱乱的,就帮你整理一下(我看看床,被子叠成三角形,枕头立着,很淘气,换下随便扔着的衣服,已经不见,连时时方便取阅的书,也给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桌上,我暗叫,惨了,待会看书又要寻找)看你这几件衣服脏了也不洗,就想帮你洗洗。
她越说越理直气壮,反而我倒成了偷懒的孩子,我都觉得自己脸上发烫。但还是说,不行,洗碗也就罢了,衣服怎么可以洗?(我不好意思说出来,何况还有内衣裤)
说罢不由分说,抢下她的衣桶。然后假装生气,你这样给我搞整齐了,我待会反而不方便,要看书还要重新找。你以后不要乱动我这房间的东西。
她有些惊奇,也有些委屈,她说,我哪里知道你是这样子,我在总校,就常被老师叫去洗衣服的。
我吃了一惊,被老师叫去洗衣服?
是啊,她有些愤愤了,那个宋天暑最经常了,他的衣服最臭了。
说完,仿佛忍不住,竟笑了。
我也笑了一下,就停住了。
我相信她的话,因为她说的,我在美岗也见过,吴中田之流,就曾经叫寄宿的女学生帮他洗衣服被单之类。学生们并不在学校的水槽洗衣服,而是和村妇们一起到村里的小溪或水渠洗澡,我不知道那些见到这情景的村妇们,会作何感想。
所以,我只好叹气说,我和他们不一样,总之,你不要再来动我房间里的东西。
她很委屈,说,哦。
我看她委屈的样子,就假装生气,说,阿梅,你现在越来越大胆了,敢跟我说话大声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当时骗我是有意的啊。
阿梅嘟着嘴唇,说,我就是喜欢读书嘛,我就是不喜欢去给宋天暑教吗?
这样一个女学生撒娇,你办法是一点多没有的,尤其是,你比她大不了多少。
我只好投降,说,好。以后不要再骗我,你回去吧。
阿梅就撒腿跑了。
看她背影,分明,只是一个活泼淘气的小女孩嘛!
37二月初二(最后乌托邦)1
在渡过了开学初的忙碌,转眼两个星期过去了。在春晴和春雨的交错中,在总校领书和领工作计划以及上交个人学期计划的来往中,一切都步入了正常的秩序。
打乱秩序的是乡村的节日。二月二,龙抬头。本地并不是叫做龙抬头,但是却是一个很隆重的祭祀节日。隆重到十二年才能轮到一次,参与轮流的是和邻村的大大小小十二个角落。他们都有共同的祖先和神明。今年恰好是轮到佳文,我正是躬逢其盛了。
正日二月初二是星期一,但是出外的做生意的却都早早回来,他们拍着胸膛,一个晚上的会议下来,整整提前一个星期,戏班子就进驻了。两个有首富之称的人各自出钱捐了一个晚上的戏,又有几个合着捐了三晚,公家出钱――各户按照人丁均摊收钱,所谓丁钱即是――请了两个晚上,同时还有捐一个晚上电影,投影的。总而言之,还是农历正月二十六的周日,我从家里回到学校,见到操场上芗剧的戏台已经搭好,不远处树着几根竹竿,银幕也已经挂好,我就有些慌,不知该如何进行我的工作。
好在热闹只是晚上,白天,各个演员都在休息。他们搭住的地方是阿芬家。和学校隔壁着,免不了会有进出。但基本没有对我的教学构成太大的干扰,唯一停止的是我第一次带来的像模像样的广播操只能停止。我发现在在搭着戏台布幕的操场上做操,实在太滑稽了。
我知道乡村难得热闹,孩子们的心也不在这里,就放慢教学进度,几乎以课堂抄写为主,不给他们多留作业。到周一晚上,看过《杨家将之穆桂英招亲》的戏之后,我坐在戏台下突发奇想:为什么不把他们当晚要上演的剧目故事先了解,上课提前讲给学生知道,也算是另类的欣赏课呢?
第二天中午我吃完饭,便去阿芬家里拜访戏班班主。恰好见到饰演穆桂英的女演员。卸了妆的她年纪显然不轻,眼角的鱼尾纹已然不浅。要不是她倒茶时候说的一口软软的话和垂在身后的长长的辫子,我真不敢相信昨晚台上那个青春貌美的穆桂英便是眼前这位姑婶级的女子。班主是她丈夫,显然他们之前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但那个自任大鼓鼓手的班主十分豪爽,不仅告诉了我剧目,是《春草闯堂》,甚至把接下来几天的安排都告诉了我。我于是饶有兴致地向他请问了几个唱词上押韵的问题,他一高兴,就把手抄的剧本拿出来给我看,说一定请才子先生指教指教,约定是开演前归还即可。弄得我一脸烧烫。
这期间,郑玉锋做为主人并没有多话。只是不断冲茶请饮。眼看时间不早,我拿了剧本要走,说还回再换明晚的。阿芬从厨房里面出来,说:“玉锋,让先生多坐会儿,吃碗面线,喝碗啤酒啊。”未等玉锋出言挽留,又对我说:“先生哪,我家小波劳你费心教育,虽然我们离得学校近,可是也难得你来喝口茶。总不至于玉锋容不易在家,连吃碗面线也客气。”未等我说什么,阿芬已经把我搂住回到了厅上刚才的桌前。自然茶具收起来。
并不是第一次在阿芬家吃东西,但这佳节的东西,就是不同。一碗简单的面线,色香味具全。淡红的红酒,碧绿的小葱,蒸腾着红酒香味和淋过葱头油香味的香气,直钻鼻孔。用料其实简单,鸡蛋,虾仁和几片薄薄的瘦肉,还有,就是手工制作的面线。我向来最好面线,也算得煮面线的高手,但和这碗一比,我的手艺简直只配做猪食了。
同时用餐的还有班主夫妇,“穆桂英”不喝酒,我喝了一碗,见到阿芬又端出一个肉片青椒,知道实在不能久坐,何况,郑玉锋一个劲地夸我――他又对我知道多少呢?仅仅是看他儿子的分数不错罢了吧?我也实在不好意思在他们三个老江湖面前充能。于是坚决要走。阿芬又发话了:“先生,来到我们家,又是我孩子的老师,总不行我敬你一碗酒?”我慌慌地连声说“不要叫我先生,我其实比大家都晚生呢,叫我坚冰好了”,一面和阿芬对饮了一碗,实在却不过好意,吃了一片肉片,一片青椒,拿着剧本,红着脸急速告退了。
青椒和肉片,也都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