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我和小周在走廊乘凉,小周突然怯怯地问我,“大刘哥,昨天在青云观,那个坏人好像说我们俩入了他们的教,我怎么不知道啊?”我拂了拂她刚洗的湿湿的头发,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这几天的变故,想了一会,“呵呵,坏人说的话你也信啊,那天我和王书记他们把他抓来支部,他劝我们入教,一开始我们不理,后来他用朱副部长把我们吓住了,以为我们同意入教,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小周听了好像不太相信,但也没多问了。我又在俯瞰着整个葛家庄,在思索这个惊天大谜的突破口,我想到了一个人。
第二天,还是很热,正午时分,地里一个人都见不着,都在家休息。我和小周百无聊赖地在支部一楼玩着“拖板车”的扑克游戏,没想到老家相距很远的我俩,居然都会这种只有小孩子才愿意玩的幼稚玩意,很有一种青梅竹马的感觉。一直到三点多,才有文书小李过来上班,他又带来半个西瓜,让我浮想联翩。他讨好着和小周拉着话,我吃完瓜后就借故出去了一下。
我心里估摸着,太阳已经偏西了,农民该下地了吧。在村里绕了半圈,来到王喜龙家的院门口,院门还是像以往那样半掩着,我敲了敲门,没什么动静,推开门,看见喜龙妈坐在正屋的走廊里,抬头看着我,有点惊讶。果然不出所料,喜龙爹刚去地里了,喜龙在乡里,不在家。“大婶,这毛豆长得不错啊!”我有话没话地搭讪着,喜龙妈冷冷地回了句,“刘书记,又有什么事吗?”
我回头看了看院门口,忽然很严肃地说,“圣姑,教主托我带话给你,他很想念你。”我紧紧地盯着喜龙妈的眼睛,看她的反应。她似乎被电击了一样,有些发抖,“你到底是谁?”呵呵,我笑了笑,缓和一下气氛,“圣姑,我也入了教了,是单身入教的,教主特批的。”喜龙妈疑惑地看着我,显然并不相信。
我有点泄气,“圣姑,我真是教里的兄弟,大概五六天前,在后山赵家坝,大琴姐家入的教,还有虎子哥、王四、大赖子。”喜龙妈的脸神缓了下来,“哦,看来他们真的把你拉进来了,你不是自愿的吧!”我有点急了,“圣姑,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教主很器重我,我现在已经想通了。”
喜龙妈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慢慢地拖了条小凳子给我,也朝院门口看了看,“你在哪里见到他的?”“我在青云观看到教主的,他和宋大生兄弟在一起。”喜龙妈似乎有点失望地看着我,“唉!孙猴子哪里逃得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啊,你也别教主不教主的叫着了,怪恶心人的,也就是后山那帮兄弟姐妹得了他的恩惠,把他当个人物,在别的地方,他还不就是个绳子牵着的傀儡嘛!我也不是什么圣姑,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婶子好了。”喜龙妈的一番数落,让我有些口瞪目呆,在脑海中仔细地重复着她刚说过的每一个字,筛选出对我有用的信息。
我无言以对,喜龙妈看了看我,似乎也觉得说漏了嘴,一番沉默后,她又问起,“你们怎么会又去青云观呢?”我回过神来,“哦,是这样的,青云观的老道长前天仙逝了,我和教主几个帮着下葬的。”喜龙妈很有些惊讶,“老人家他,他真的死了?”我点了点头,喜龙妈的脸上有些悲伤,喃喃自语道,“唉,死了好啊,死了就解脱了,死了就没人逼着你做这做那了,这一切就要结束了吧!”
我全神贯注地倾听,并关注着她的表情,内心很有些兴奋,感觉收获太大了,可又不知怎样才能从这个苦命的女人身上发掘更多的谜底。沉默,很长的一段沉默,我感觉自己再不说些什么,可能我和她之间刚刚消解一些的隔膜又会重新强化起来。“喜龙媳妇有消息了吗?”喜龙妈抬了抬头,眼里的神色又有些活跃起来,看来他对我关心他儿子的事还是有些感激的。
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不走,她不会回来的。”“为什么?”我立即追问,生怕她把刚打开的话匣子又关了起来。她盯着我看了一下,似乎对我还是不太放心,又转过头去,看着院门口,有些发呆,看来回家这些天来,她就没出过院门半步,一直处于憋闷状态,儿子为了生计又得到乡里干活,她似乎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喜龙媳妇是我换回来的”,喜龙妈又剥起了毛豆,我也学着做了起来,“喜龙这样子,以前家里又这么穷,哪里能找到媳妇啊!他在外头城市里认识一个女人,好像是个人贩子。大概四五年前他偷偷地来找我,对我说,要给喜龙买个媳妇回来,模样文化肯定挑不出刺来,条件就是我装死,跟他到山里去过日子。当时,喜龙一年年的大了,做妈的比谁都着急啊,就应允了。”
我从脑海里迅速调出喜龙媳妇和那个在我同学城市搞传销的妇女的模样,看来喜龙媳妇这事水真的很深。“那后来呢?”喜龙妈的声音有点哀怨,“后来,就贩了一个过来了,好几万块啊,我家哪里出得起啊,实际上一分钱没出,那女子到我家来了后,喜龙来硬的圆了房。”“怎么听说后来怎么老是逃跑呢?”
“唉!”喜龙妈叹了口气,“我见喜龙生米煮成熟饭,就有点反悔了,不想照着他的意思去做,你想啊,哪有平白送你一个大学生姑娘的好事啊,那女子就经常跑,我只好又答应,之后又拖着。”“那后来,您还是照他的话做了?”喜龙妈脸转过来看了看我,眼角已经湿润了,“后来,就和那老不死的摊牌了,老不死的只好同意了,我就装病,假死出了殡,跟着他走了。”我大吃一惊,“怎么,喜龙爹知道这事的原委?”
喜龙妈嘴角动了动,似乎觉得我太幼稚了,“老不死的当然知道了,他不点头,这事怎么办的成呢,你想啊,夫妻俩这么多年,你装死骗得过他吗?”我恍然大悟,“那喜龙知道这事吗?”喜龙妈又低下了头,“那时没敢让他知道,他对我很孝顺,要是他晓得拿他的娘来换个媳妇,打死也不会同意的。”
我怔在那里了,喜龙爹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呢,原来这是一笔交易,后来喜龙媳妇真的跑了,喜龙爹在县城那处毛坯房里见到喜龙妈才真的发这么大火的。正当我还想问些什么,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我起了身,回头一看,喜龙爹回家了,我连忙迎上去,打个招呼,递了烟,解释说是过来看看大婶的情况,然后心满意足地回支部了。
回支部后,王书记也在,笑呵呵地指着地上的一个纸箱子对我说,“大刘啊,电风扇我是托人买回来了,不过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啊!”我也只好暧昧地笑笑。下班后,就忙着组装这台落地扇了。吃过晚饭,我就在思索下午喜龙妈对我说的这些事,一方面很兴奋,感觉线索渐渐清晰起来了,王二瞎子居然只是一个傀儡而已,那么是谁在操纵他,又是通过谁来操纵他呢,总觉得宋大生这个人很关键,看来他并不像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懦弱和愚蠢。
我把新电扇放在了小周的房里,两个人还是分开睡了。说实话,虽然很有诱惑,但人家毕竟没有结婚,以后还要找对象呢,还有就是在后山我已经很对不起小倩了,不想再添什么情债。一夜无事,第二天,天气要凉快了一些,上午和王书记到村里处理了一点事情,中午继续和小周玩“拖拉机”扑克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