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大道上，一辆的士疯了一般往前赶。道旁的两行树迅速后退，副驾驶座上的人不停地看表催促。

“快一点快一点！左！超车！”

乔浅初默不作声地看着前座不断出声的女子以及满头大汗的司机，终于忍不住开口。

“师傅，安全第一。”

唐一心转过头白了她一眼，“我们必须要赶在他下班之前见到他，这机会太难得了，好不容易碰上个条件这么好的……”

乔浅初转头看向窗外，心想这一块的绿化倒是做得不错，空气比市区的清新好闻。

“乔浅初！你听没听我说话？你待会好好表现啊……”唐一心伸手越过车座，在乔浅初的手臂上摇晃着。

“我知道了。”她应付。

如果她没记错，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相亲了吧，乔浅初突然有些烦躁地挪了挪身子。

司机口音浓重地叫着：“小姑娘急着去法院，出什么事了？”

当地的司机都非常友好，打卡的零头总是减到整数，偶尔在车上还能聊上几句，话题都离不开家庭和工作。

唐一心呵呵笑了两句道：“我们去见一个朋友，是律师。”

“见朋友？”司机惊讶地咕哝了两句：“见朋友这么紧赶慢赶的……”

“前面路口拐弯就是了！”唐一心突然指着车前方，打断了司机继续下去的势头。

车子一拐，在一座整体呈长方形的建筑物前面停了下来。

“375，收35。”司机看了眼打卡机。

乔浅初将钱递了过去，下车道谢。唐一心也边拉着她的手臂边朝司机挥了挥手，转身朝法院小跑了两步。

“你怎么比我还着急？”乔浅初问道。

“人家的时间比黄金都贵！你以为人家和你一样，拿着画稿窝在沙发里做点女红就过完一天了？”

唐一心的那根舌头，淬满了毒汁。这一点是整个小区里上到大妈大爷下到六岁孩童都领教过的。

“在那边！”唐一心叫道，指着前方。

乔浅初抬头，往那栋庄严肃穆的建筑物里看去，一个颀长的身影在正门前站定，保持着一个低头看表的姿势。

法院在她眼里一直是伸张公平与正义的地方，神圣不可侵犯，而律师则是相对而言比较难以接触的那类人，他们清醒冷静、舌灿莲花、擅于制造各种言语陷阱，在乔浅初看来是令人心生畏惧的存在。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弯着腰笑容满面的中年男子，不断地点着头道：“这次真的要谢谢穆律师，果然名不虚传啊……”

男人微笑着回应了几句，转身慢慢朝这边走了过来，乔浅初这才看清他的样子。年龄在二十五六，普通的黑色西装和领带，内搭的衬衫领子边沿绣了三条短短的横线，看起来精致而别致。五官无可挑剔，一米八三的个头因为清瘦而更加显得高挑冷峻。

“喂……”唐一心推了她一把，推醒了正在打量对方的乔浅初。

她因惯性往前一迈，立刻撑起了笑容，伸出一只手道：“你好，乔浅初。”

“穆南烟。”穆南烟低头，看着那双素白的左手，也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一握。

这就算正式介绍完了。

唐一心冲他们眨了眨眼睛，一拍脑袋大声道：“南烟，你等等是不是要去办什么事儿啊？”

南烟？乔浅初回头，看了唐一心一眼。据唐一心所说，这位穆律师是她兄弟的朋友，各方面条件都无可挑剔，唐一心和他也是第一次见面，叫得这么亲热真的没问题？

“是的，”好听的男声缓缓响了起来，语速偏慢，“刚处理完离婚案件，现在得陪当事人去一趟民政局。不介意的话……一起？”穆南烟看向乔浅初。

乔浅初一愣。

还真是别开生面的相亲……

“好啊好啊，她有时间！”唐一心亲昵地揽上了乔浅初的手，用眼神警告她闭嘴。

穆南烟了然一笑，目光竟带了些许戏谑，“我去开车。”

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乔浅初不等穆南烟来拉开车门，便伸手去够后车座的门把，被唐一心一把拍开。

“坐前面！”唐一心小声道。

乔浅初几不可见地将眉头一皱，穆南烟已经走了过来，为他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唐一心递了一个“有戏”的眼神过来，随即一脸抱歉地开口：“不好意思啊，我还得陪我妈去做一下胃镜，老人家肠胃不好，又爱吃点零嘴……”

乔浅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知道她要来这套。

送走唐一心，两人在车内坐好，气氛凝滞。

乔浅初微微侧身将拉手旁的抽纸盒子往后移了点，避免穆南烟移动拉手时碰到纸盒。

穆南烟的目光一闪，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一时无话。

穆南烟开车极为稳当，车技也不错，在车流里穿插而过，看似缓慢实则已经越过好多辆行驶快速的车。

她低头捏着自己的裙摆，不知道说些什么。确实如同唐一心所说，对方条件好到无可挑剔，甚至算得上本市的风云人物，去年那件公司合并案也是他出手翻盘。正因为如此，她才有些尴尬和局促。

“乔小姐在哪里就职？”穆南烟打着方向盘，似是不经意般问了一句。

乔浅初偏头看了他一眼，开口：“我是插画师，现在在读研究生，专业是平面设计。”

“插画师？”穆南烟手中的动作一顿，眼神往她的左手上轻轻一瞥，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左撇子？”

“嗯？”她顺着对方的眼光看见自己的左手，点头，“是……左撇子。”他怎么知道？刚才似乎没有需要用左手做什么……

“握手。”穆南烟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提示了一句。

乔浅初恍然大悟。

“其实也不算是插画师，我有空也会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乔浅初开始放松了下来。

撇开相亲不说，穆南烟是一个很适合聊天的对象。虽然隐隐可以感受到他的性格并不像表面那么温和平静，但是这种有棱有角但有控制的男人才更让人欣赏。

“比如？”

“比如……泡茶，看书，插花，教小朋友画画之类的，”她一顿，看了一眼正在专心开车的穆南烟，讪笑道：“你一定觉得很无趣。”

穆南烟但笑不语，态度不明。

“乔小姐今年多大了？”

乔浅初已经做好应对他所有问话的准备了，答道：“二十五。穆先生的年龄应该差不多？”

“三十。”

三十？她掩下惊诧。

看着不像。气质倒是接近了，但是这张脸硬生生倒退了几年。

这个年龄适合结婚，也确实是她想要的。阅历比她丰富，性格比她成熟，沟通起来不费力气。但同时有让人比较头疼的一点是，对于这样优秀的男人来说，在这个年纪的感情经历也不会平淡……

她摇了摇头，甩开那些无谓的想法。

“以乔小姐的条件，追求者应该不少，为什么需要相亲？”穆南烟再一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