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事我也不好直接跟他说，因为一说的话就要涉及到我和朱光玉之间的事情，那些事颇上不得台面。

我略微琢磨了一下，只好拐着弯来跟他说了，于是又说道：“李总，还有一个问题不知你想过没有，孙必显当时跟你儿子李灿说你们公司年后将会被借壳，但是那时候我们可还没再次介入你们公司的事情呢，他不可能未卜先知，那么他指的这个借壳是哪一桩呢？他不可能凭空去忽悠你儿子，因为如果最终没有借壳，或者别的重大利好消息的话，那就不构成什么内幕交易了，也就不算你的把柄，他干这事也就没意义了。”

李本明点点头说道：“他当时指的应该是西安古唐地产借壳我们公司的事情吧，我们双方在11月28号曾经进行过第二次接触。我儿子记不清孙必显和他说这事情的准确时间了，只记得是11月底，我还专门翻过一下日历，11月份最后一个周末是26、27号那两天，他就是那两天回绍兴来的，所以孙必显跟他说这事情肯定是在那两天里。当时和古唐地产的第二次谈判虽然还没进行，但是时间已经确定了，孙必显是知道的，而且他还在随后参与了那次谈判。当时我们公司的局面已经很不好了，跟你们富通集团的第一次谈判又谈崩了，所以在和古唐的这第二次谈判，我们公司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筹码了，孙必显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因此我估计他是由此判断，沈总肯定会做出比较大的让步，那么谈判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大，所以他才告诉我儿子这条消息。”

听他这么一说，我又愣住了一下，我只是想着慈乐贸易的事情，却把古唐地产和东华纺织的第二次谈判给忘了。原想着我提出这么一个问题，李本明他只要说孙必显考虑的是沈和良那边的问题，那我就可以借题发挥下去，暗示他孙必显可能把这事告诉沈和良了，没想到他却说出了古唐地产来。

但是一细想的话，其实他这个判断更合理。按照我此前的判断，孙必显和沈和良走到一起应该是沈和平去世之后的事情，孙必显也就应该是在这之后才知道沈和良的计划的，那么也就是说在去年11月底孙必显找到李灿、鼓动他买东华纺织股票的时候，还不知道沈和良打算让慈乐贸易借壳东华纺织，由此看来，他和李灿说的年后东华纺织将会被借壳，指的确实是古唐地产的事。

另外，还有一件事也可以佐证李本明的这个判断，就是秦万忠告诉我的，他们和东华纺织第二次谈判的时候，孙必显曾经当众劝沈和平做出让步，接受古唐地产开出的条件，由此也可以证明，孙必显当时确实是非常希望能和古唐地产谈判成功的，甚至不惜为此违背一些基本的商业伦理。

想到这里，一个新的念头在我脑海里蹦了出来——孙必显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希望东华纺织和古唐地产的谈判能够达成一致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在此前一两天向李灿透露了这一“内幕消息”，鼓动李灿买东华纺织的股票？这个理由很显然不充分，因为这事情如果成功了，那么李灿就构成了内幕交易罪，他就可以以此来要挟李本明。但即便不成功，他也不损失什么，受损失的只是买了股票的李灿而已。因此光凭这一点，绝对不足以支撑他在谈判对手面前公然反对沈和平，一定是还有什么和他自身重大利益相关的原因——不会是他自己事前也买了东华纺织的股票了吧！

这种可能性非常大，按照刚才李本明的分析，在去年11月下旬、11月28号以前那个时间点上，孙必显应该是认为和古唐地产第二次谈判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因此他才会去股东李灿买股票，从而抓李本明一个把柄在手里。既然他对于那次谈判有这样一个预期判断，那么他自己、或者是通过家人朋友，也买一些东华纺织的股票，也是顺利成长的事情。

他预期谈判要成功，因而买了股票，估计买的还不少，但是到了谈判的时候，却发现根本不是他预想的那样，沈和平就是不让步，眼看谈判要破裂，他买的那些股票将要遭受巨大损失，因此他才急了，顾不得其他，公然倒向了古唐地产一方，当面就劝沈和平让步，只不过沈和平还是没让步。

想到这里，我顿时就放心了不少，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说孙必显他自己也参与了这桩“内幕交易”，那么在后来他和沈和良成了一伙之后，他也断然不敢把李灿“内幕交易”的事情告诉沈和良，因为万一沈和良拿这事要挟李本明不成，最后鱼死网破，把李灿顶出来，那么孙必显他自己也跑不了，而且他作为东华纺织的董事，和李灿还不太一样，李灿或许还有洗脱的机会，他没有任何机会。只要沈和良不知道这事，孙必显现在又在看守所里，那么也就没人能以此来要挟李本明了，我们和李本明的合作就还能照计划进行下去。

第588章生病（五）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笑道：“李总，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之前还担心孙必显会不会是在想着沈和良以及慈乐贸易那边的借壳呢。”

李本明嘿嘿笑了笑，说道：“常总，你担心的恐怕不仅仅是孙必显所说的借壳究竟指的是哪一桩，恐怕也还担心我是不是早就知道沈和良的事情，甚至和他就是一伙的吧？”

昨天晚上在上海吃饭的时候我就暗示过他这层意思，现在他明说了出来，我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了，点点头笑道：“不瞒李总说，我此前确实有这方面的担心，你的儿子从12月2号开始买入你们公司的股票，而当时你们和古唐地产的谈判已经破裂，和我们的第二次接触又还没开始，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要埋伏沈和良那边了，所以我确实是怀疑过你是不是已经事先知道了沈和良的事情。还请李总见谅，我这也是从常理出发得出的判断嘛。不过现在好了，既然这事跟你总你没关系，而是孙必显在其中捣鬼，那我对你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嗯，是啊，这我能理解，从常理出发，儿子内幕交易，我这个当老子的又是东华纺织董事，肯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了。”他笑了笑，又说道：“另外，还有个问题我也想要再请教一下常总。”

“什么问题，李总请讲。”

“常总你……你到底是从哪里知道李灿他们两口子买我们股市股票这事的？”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道：“年前常总你跟我说是你一个中登公司的朋友告诉你的，这话恐怕有些不实，至少是不完全吧？”

我是从兰沪那里知道的，而兰沪则是从王启华那里知道的。我当初之所以没跟他说实话，而是说一个中登公司的朋友告诉我的，主要是我担心会影响到他和王启华之间的关系，因为至少眼下来看，他们俩都是倾向于跟我们合作的，他们俩能一条心当然最好不过了，他们俩要是互相起了猜忌、甚至冲突，恐怕又会影响到合作。

不过我跟他说一个中登公司朋友告诉我的，这个谎话确实编的也太低级了，可能有几万、甚至十几万个证券账户持有东华纺织的股票，就算我真有个在中登公司工作的朋友，也不可能把每个账户都记住，就算记住了，干嘛就专门告诉我“圣戴普尔”和“舒琼芬”这两个账户呢？那除非是我事先打过招呼，让他专门帮我看一下，但这就意味着我事先调查过李本明家人的信息，从他刚才说的“这话恐怕有些不实，至少是不完全”这话来看，他确实是有这方面的怀疑了。事到如今，好像也编不下去了，我要是继续坚持说是中登公司的朋友告诉我的，那就等于间接承认我私底下调查过他家人的信息，这对我们之间关系的杀伤力肯定大于承认我之前没跟他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