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摇晃着头笑道：“隔行如隔山，你是不懂我们这个系统、这种单位。像什么政工、宣教这样的部门，在其他单位可能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装饰，但是在我们监狱系统反而是比较重要的部门。对了，你不是认识我们蔡政委吗，她其实就是从宣教科科员、副科长、科长再到政治部主任、监狱政委，这么一路爬上去的。但是招待所则只是办公室下属的一个无足轻重的鸡肋部门，在行政上级别很低，在业务上你也看到了，很少有什么业务，典型的权钱两无的清水衙门。所以到了招待所，就意味着离开了监狱的核心部门，向上的发展空间很小。另外，我的年龄摆在这儿，今年二十八、马上就二十九了，工作也有六年多快七年了，跟我差不多资历、年龄的，如今副科级一大堆，正科级都有了，所以三十岁以前我要是还上不到一个副科级的话，即便以后再把我调回到核心部门去，我的身份也很尴尬了，我的年龄劣势太明显，领导们也会考量，提拔我上去也不会有多大的发展空间，那还不如提拔一下那些比我年轻的，起码空间还大点，将来对领导们的价值也就更大点。”

我明白她说的是实情，无奈的撇撇嘴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啊，我如今要想打破这种局面，唯一的办法就是调动，而且还不是跨部门、而是跨监狱的调动，把我调到其它监狱，或者是监狱管理局去，即便只是平级调动，只要能脱离招待所这类的鸡肋部门，进到一个重要点的部门，那也还来得及，将来也还能有点发展空间。”

我笑道：“你是司法警官学院毕业的，你以前的老师、同学肯定有不少都在这个体系内，那你可以找找这些人帮忙想想办法啊。”

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唉……没用的，这一年多以来，我早就试过了。我以前的同学们，虽然在监狱系统的不少，可是年龄摆在这儿，现在发展最好的也不过就是凤毛麟角的有两个正科级而已，监狱是正处级单位，这种涉及到监狱之间的人事调动，他们根本说不上什么话，其他那些自然就更不用说了。至于我以前的那些老师，其中有些人级别确实挺高了，而且在系统内部也称得上是‘桃李满天下’，可人家一年送走一批学生，我毕业都六七年了，如今就算当面碰上，要是不说破的话，谁还记得我啊，没有好处人家凭什么帮我。可要给好处的话，这又不是说简简单单一两万块钱就能搞定的，没个十万二十万都不用开口，我现在一个月拿到手也不过就是三千多块钱，家里父母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工薪阶层，我上哪去拿那么多钱来送人情。退一步讲，就算我能拿出这么些钱来，可交情没到那份上，送上门去人家也不收，反正等着排队给他们送人情的多了去的，人家也不缺我这一份。”

她说的也在理，我无奈的笑了笑，叹道：“唉……你们这系统也挺黑暗啊。”

“可不是吗，说句公务员不该说的话，现在大家都骂社会黑暗，可政府机关部门比起我们监狱系统来，都不知道好到哪儿去了。”她笑了笑，又对我说道：“我现在这种情况，要想找关系托门路的话，系统内部是没指望了，只能寄望于哪天走狗屎运，碰上个系统外部那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来救我出水火了，比如……呵呵……比如我们彭城的**之类的。”

第340章天下（十七）

听到苏娜这话，再一联想此前她向我打听**的情况、我和**的关系等，我顿时就明白她这两天为什么这么关照我了。如果我出面去找**的话，我相信**会帮这个忙，因为一个监狱小科员的调动这点事情对于他而言，应该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这忙我还真不好帮苏娜，用她自己的话说，交情还没到那份上，为她欠下**一个人情不值得，**那种人的人情，还起来可没那么容易。至于我欠苏娜的人情，等看看想点其他办法还她就是了。

但是苏娜当面这么跟我说，而且等天亮了之后，我还得请她帮忙带袜子进监狱去给岳母，所以也不好拒绝，只好随口敷衍道：“那等我什么时候碰上**了，问问他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呵呵，那我就先谢过了。”她笑了笑，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唉……像今晚这些话，我平时都找不到个人说的，跟同事们压根不敢提，就怕泄露出去。跟父母也不能说，怕他们担心，只能自己憋在心里。也就是跟你这样与我们监狱没什么厉害关系的人才能当闲话说说了，这也算是咱们的一种缘分吧，所以你可千万别把我这些话传出去啊。”

“那当然了，你放心吧，我在你们监狱也就认识你和蔡政委而已，就算我想说又能跟谁说去啊……”

我和苏娜闲聊着，时间果然过得快了许多，不知不觉天就亮了，不过时间还早，才刚刚六点出头，我们一直又熬到将近八点钟，她的一位同事来接了班，她这才算是下班。

出了管理室一看，雪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不过天空还是阴沉沉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又下大雪。我先上楼去收拾了一下行李，下楼办了退房手续，将行李扔在车里，就和苏娜一起到旁边的干警食堂去吃早点，然后就下去一监区。因为有了昨天的经历，我学乖了，没开车，将车停在招待所门口，和她步行下去，好在路也不远，几分钟就到。

到了一监区，干警们也就是差不多刚刚来上班，我先去探视室旁边的商店里买了一盒十二双厚袜子交给苏娜，她找到一位三十五六模样的同事简单说了几句，就帮我送进去了。

处理完这事，她对我说道：“你现在要干什么去啊？”

我撇撇嘴说道：“我打算在这附近遛一遛，看看锦秋会不会来，如果她来当然最好，要是不来的话，等到吃午饭的时候我请你吃顿饭，昨晚咱们说好的，然后下午我要去彭城，我约了人今天下午四点钟在彭城见面谈点事情。”

“你就这样子在这儿等啊？”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撇撇嘴说道：“这儿多冷啊，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下雪了，你刚才干嘛不把车开下来，那样的话你还可以躲在车里等。要不……要不你跟我回我家去吧，咱俩都基本一夜没睡，正好休息一下，我跟这边负责登记的同事说一声，要是你媳妇来探望你岳母的话，让她们给咱们打个电话，反正离得也不远，十来分钟就过来了。”

我摇摇头笑道：“算了，我之所以不开车过来，一则是怕目标太明显，万一锦秋来了被她注意到，反而躲着我。二则也是想通过这样吃点苦头的方式，向她表明知错改错的心迹。我要是跟你到你宿舍里去，喝着茶、享受着暖气、等着电话，那比坐在车里等还要过分啊。没事，就是冷点，别的也没什么，你回去休息吧，等到差不多吃午饭的时间，我给你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