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嘴笑了一下，我感觉像是冷笑，就听他又说道：“常总，那我也来推测一下，知道我们正在和东华纺织接触的人，有三类，一是东华纺织的某些人，二是我们委托人公司的一些高管，三是我的个别同事。常总你是根据我的车来找我的，前两种人都不知道我车的信息，唯有我的同事知道，所以由此我可以判断，是我们海天证券投行出了内鬼，把消息告诉你的，对吗，常总？”

“嘿嘿……”我故作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吕总，什么内鬼不内鬼的，这说的多难听啊。没错，确实是你们公司的一位同事。我早先就和他有点交情，先那会儿我有点事情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我跟他说起我来了绍兴接触东华纺织，他一听就觉得挺意外的，然后就告诉我说他的同事们也正在和东华纺织接触，今天下午就正式谈判了，言下之意是劝我们放弃，毕竟有个先来后到嘛，犯不着给沈家父子当枪使。可是那时候我们都已经和东华纺织约定好了会谈时间，不可能再反悔放弃，否则会影响到我们华信证券的声誉。后来我就想到了直接来找你们谈一谈，最好咱们两家能达成某些共识，于是就问那位朋友你的电话，可他不愿意告诉我，说是跟我说了这事已经不太好了，再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的话，那他就太对不起你了。我跟他商量了好一阵，就算不能给电话，那也给我点别的可以找到你的指点，最后他就告诉了我你的车的信息。”

吕正云听完之后，撇了撇嘴：“常总，能告诉我我那位同事的名字吗？”

“这……这……”我故作为难的犹豫了一下，说道：“吕总，我看就没这必要了吧。你看他虽然告诉了我这个消息，但首先他的用意是劝我们放弃，而不是有意出卖你。其次，我得到这个消息也并没有用来做什么于你们不利的事情，相反，我第一反应就是想要跟你们协商达成一些共识，这样于咱们双方都有利。所以无论从主观动机还是客观结果来说，他告诉我这消息都是帮咱们双方、符合咱们双方的利益，你说是吧？”

他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就不再吭声了，带着我们快步穿过一条临水的回廊，进入了一个院子。

来到一间客房门前，吕正云上前去敲门，只听里边一个宏亮的男人声音答应了一声：“稍等、马上就来！”想来应该就是那家西安地产公司的老板了，只是不知道东华纺织的人来了没有，万一现在已经在里边的话，那就麻烦了。我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四十五分，就算还没来，估计也快了。

过来片刻，门就被拉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看样子估计五十上下，穿着一身藏青色西服，外面套着一件同色风衣，领带都打好了，显然已经做好了随时出门的准备。中年男人身后还有一个四十上下的矮胖男人，打着一条金色碎花领带，分外惹眼。

看到我们，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对吕正云笑道：“吕总，是你啊，刚刚东华纺织公关部的陈经理打电话来说一会儿过来叫我们去吃午饭，我和王总还以为是他们的人来了呢。你的车怎么样了？”

听到他这话，我在心里暗叫一声“侥幸”，看来我们还真就是快了那么一点点，再慢几分钟的话东华纺织的人就到了。

吕正云扭头往院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撇了撇嘴说道：“秦总、王总，这位是华信证券的常阡常总，还有常总的秘书曹小姐。临时出了点情况，常总匆匆忙忙的找到我，咱们进去说吧，别让东华纺织的人撞见了。”

“华信证券的？”花领带胖子微微皱了皱眉。

吕正云又给我和曹映雪分别介绍了两人，中年男人是西安古唐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董事长秦万忠，花领带的胖子是吕正云的顶头上司、海天证券投行执行总监王云平，这大抵上就相当于是他们一方的田保东和我了，一个是委托公司的老总，一个是受托投行的具体项目负责人。

秦万忠倒是没多说什么，爽朗的笑了笑，就侧身让开了门，抬手请我们进去：“吕总、常总、曹小姐，进来说吧。”

进到房间内，我担心他们万一又要客套一番，那就太耽误时间了，于是不等落座就抢先开口说道：“秦总、王总，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我们接受了北京一家企业的委托给他们找一个壳，结果就是咱们两家都不约而同的找上了东华纺织，你们在前我们在后，但是东华纺织的沈总对于和你们有接触的事只字未和我提起，还跟我约定了本周四与我的委托人见面会谈。他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两边询价，看谁开的条件好，并且往后很可能利用咱们互相给对方抬价。现在咱们两家的情况都比较被动，弄不好有可能被迫互掐，我来见您二位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和贵方就某些问题达成个基本的共识，以免咱们两家相争、两败俱伤，便宜了东华纺织。”

“达成共识？”海天证券的王云平先开了口：“常总，你们这么做，不太合规矩吧？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你们事先不知道我们在和东华纺织接触，所以你们也找上了他们，这不能怨你们，但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要避免互掐的话，你们就应该暂缓一缓，等我们的谈判有个结果，如果我们谈不成那你们再上，我们绝无二话，到时候还可以把我们谈判中了解到的一些情况提供给你们。您现在这样忽然跑来说要跟我们达成些共识，那这意思就是说你们不但不退，反而还要求我们要做出一些让步以配合你们了，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我撇嘴一笑道：“王总，您说的道理没错，但奈何形势大过道理啊。我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东华纺织约定了星期四进行会谈，现在虽然知道情况了，可是并没有哪条法律法规规定我们就必须退到一边，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如果单方面取消谈判，那会极大的损伤我们华信证券的声誉，所以我们现在是势成骑虎，没办法退，还望王总理解。”

“呵呵，好一个‘形势大过道理’、好一个‘势成骑虎’！”王云平冷笑道：“正部级中央企业的面子真是大得很呐、大到可以不讲道理了！”

“或许吧。”我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又说道：“好了，王总、秦总，东华纺织的人随时可能来，他们一旦发现咱们两家碰到了一块，咱们恐怕就没得谈了，时间紧迫，现在不是理论谁对谁错的时候。我眼下有两个选择，一是转身走人，就当咱们今天没见过，你们一会儿继续谈你们的，我们星期四来谈，那咱们就各凭本事了，如果你们把我们挤了，是你们能耐，如果我们把你们挤了，也别埋怨。第二个选择就是咱们双方认真谈谈，起码达成一些底线共识，不至于互相拆台抬价。二位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