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癞子,我没有看错,你的潜意识是个好人。这些天我观察了你很久,你应该是个好孩子。
我想收你做干儿子,不知道算不算高攀,你……同意吗?”
大癞子苦苦笑了:“宋叔叔,我这人不行,人品不好,反复无常,收我做干儿子,你会后悔的。”
宋子健说:“不后悔,我要的就是你这种反复无常的干儿子,不择手段的干儿子。这才是我宋子健的亲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你不怕我将来侵吞了你的财产?然后把你扔出去?”
“你敢这样说,证明你做人很坦荡,不怕,这捧枣子,就算是你孝敬我的,将来我会百倍千倍偿还给你。”
大癞子一听,心里酸酸的,知道宋子健说的是实话。
他太需要亲人的照顾了,爹跟娘死了以后,他就成为了孤儿,任人欺凌。
现在忽然多个干爹,还是个有钱的干爹,当然求之不得。
他一下子冲宋子健跪了下去,说:“宋叔叔,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爹,我要孝顺你,给你养老。
将来你死了,我给你披麻戴孝,甩盆子,举招魂幡,深深挖上一个坑,头朝西,脚朝东爹啊爹啊我哭两声。
以后每年我会给你烧纸。清明,重阳去拜祭你。”
邦邦邦,大癞子的脑袋磕在地上,脑门子都磕出了血。
宋子健感动的不行,赶紧一把拉起了他:“乖儿子,我的乖儿子,想不到我宋子健也有儿子了……。”
他尝到了做爹的滋味,他是真心实意的,大癞子也是真心实意的。
这种感情,是经过了大半年磨合出来的,培养出来的,也是考验出来的。
两个人掉下幽魂谷以后,一路上大癞子都没有丢下宋子健独自逃命。
如果没有大癞子,宋子健就真的死了,不能动,不能找食物,也不能逃命。
现在,他们两个的命运紧紧栓在了一起,心也拴在了一起。
“爹,你放心,儿子这辈子也不会抛弃你,一定把你救出去。”
宋子健老泪纵横:“好。爹相信你,相信你。”
“那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宋子健说:“等,等着天亮,天亮以后太阳出来,瘴气会再次被压下去,那时候咱们再想办法逃命。”
大癞子说:“好,你是我爹,我听你的。”
他们的关系发生了改变,从员工跟老板竟然升级为了父子。大癞子自己也想不到。
如果说从前是利用,有利益的分割,那么现在,就是父子情深了。
酸枣的味道虽然不错,可也不能多吃,吃多了会又苦又涩。宋子健的肚子依旧没有饱。
可他们不敢动,只能坐在草丛里,等待着天亮。
他们两个都感到头晕目眩,随着后半夜的温度降低,下面的瘴气挥发更厉害了。
忽然,大癞子听到了古怪的声音:“当,当,当……。”
他猛然睁开了眼,道:“爹,你听到了没有?”
宋子健问:“啥?”
“声音,有声音,在当当响。”
“啊?我咋没听到,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开山的时候,铁锤砸铁钎的声音,就是大锤跟铁钎的撞击声。”
宋子健真的没听到,被大癞子这么一说,竖起了耳朵,还真是,而且那当当声越来越明显。
“真的有声音,半夜三更,谁在砸石头?难道上面有人开山?”
大癞子说:“不可能,这儿的山路早就没人修了,上面的路很平整,而且声音很近很近,就在不远处。”
“可是,这儿是幽魂谷,没人啊。”
“要不,我拉你过去看看?”
“好,咱们爷儿俩一起去。”
大癞子听得出,那声音是从来时的路那头传过来的。目前他们走的是回头路。
他在前面发现了大蛇,发现了吊死鬼,真的不敢往前走了,只能往回走。
回头是下游,最下面应该是饮马河上游的那条河。
那条河就在下面的原始密林里。
幽魂谷是大梁山最险要最狭窄,最低矮的地方。每年的夏秋两季,山上的雨水会变成山洪冲进幽魂谷。
大水穿过原始密林,逐渐汇集,流量很大,最后成为一条深达数米的大水渠,从瀑布上冲下去。
当初的二丫,就是掉进了那条大河里,被冲进下游水库的。
大癞子还是拖着宋子健,一点点向着下游靠近。
果不其然,越是向前走,那声音越是洪亮,渐渐的,来到了一块山石的背后。
猛然一转,大癞子跟宋子健又是吃了一惊。
那石头的后面竟然有人,而且是个老人,年纪很大了,身材佝偻。
那老人一手举锤,一手扶铁钎,竟然在石头上凿字。
数百年没有人来过的大峡谷,而且是半夜,忽然看到一个老人在哪儿凿字,不由得让他们两个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老人蹲在地上,距离他们只有二十来米远,全神贯注。
大癞子浑身一抖,问:“爹,你瞧清楚了吗?这次不是幻觉吧?”
宋子健也浑身一凛:“看清楚了,应该不是幻觉,是个老人,白胡子,白头发,白衣服,只是看不清是谁。”
“你说过,两个人不会看到一模一样的幻觉,对不对?”
“是。”
“那就是真的,看来这山谷还真的有人,为啥他不怕瘴气?”
“咱们上去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会不会是你们大梁山的乡亲。”
大癞子拖着宋子健,向那老人慢慢靠近,看清楚了,真的是白胡子白头发,眉毛也是白的。
这人好像在哪儿见过,如果猜测不错,这人应该是张二狗的爹老子张大栓。
张大栓在红薯窖里躲藏了十五年,最近才出来没多久,他的身份也换了,全村的人都叫他二舅。
因为张大栓已经化名为四妮的二舅了。
为啥张大栓会出现在这里?他是怎么下来的?大癞子迷惑不解了。
他拖着宋子健,一点点靠近了老人:“大栓爷,咋是你,你在这儿干啥?”
那老人猛一回头,冲大癞子笑笑,没说话,再次扭转了身子,继续刻字。
大癞子感觉出来,这的确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且一定是张大栓。
宋子健问:“你认识他?”
大癞子道:“认识,二狗叔的爹老子……张大栓。”
“他……为啥会在这儿?”
“我怎么知道。”
大癞子根本无法相信,于是,再次拿出了打火机,将打火机照亮,非要看看他是谁不可。
蹭地一声,火石一闪,大癞子瞅清楚了,不由惊叫一声:“啊!海亮叔,怎么是你?”
真的看清楚了,哪里是什么大栓爷,分明就是王海亮。
而且是年老以后的王海亮,一脸的皱纹,晶亮的眼神。四方脸膛,白白的络腮胡须。
他确定那是王海亮无疑。
哪知道老人惨然一笑:“我不是王海亮,我是……大梁王。不知道谁,把我的名字刻错了。”
这时候,大癞子才注意到那山石上的字迹,老人刻的字竟然是:梁王投生王海亮!!
这一下,把大癞子的魂魄差点给吓出来,手一松,打火机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