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次带来的水不多,食物也不多,只能一点点向前挨。
食物还好说,天昊跟雪獒有本事,他们利用鼻子,可以嗅到沙层下的毒蛇,还有地獾的洞穴。
只要发现猎物,猎物就跑不掉,关键是水,水就是生命。
两壶水,不知道能不能挨过去,向前走两个小时,天昊就停下,拿出水囊,四个人每人喝一口。
沙漠是大自然对天昊的再一次考验,他今天才知道,大自然形色各异,每一处跟每一处都不同。每一处有每一处的风景,每一处有每一处的灾难。
不缺食物不缺水,沙漠的景色还是挺美的。至少这里的天很蓝,视野也好,没有收到任何污染。
不像大梁山,近几年的大梁山已经出现了轻度的雾霾,空气不是那么新鲜了。
大梁山开了很多煤场,家家户户烧煤,天空中常常飞着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东西。
那种空气对野狼来说简直是天敌,人的鼻子闻不到,野狼却能闻到。
空气质量不好,恐怕也是大梁山群狼迁徙的重要原因。
今天是他们走进大沙漠的第五天。太阳再一次落了下去,最后忽闪两下,跳进了西边的沙丘下,夜色就笼罩了下来。
后面的大胡子跟纹身男早就累得不成样子了,衣服破破烂烂像两个叫花子。
他们嘴唇干裂,眼神迷离,又渴又饿,只剩下了半条命。
王天昊松了缰绳,说:“今天晚上,咱们就在这儿休息。”
旁边是一座大沙丘,可以避风。
天昊从骆驼上将妞妞放了下来,两个人开始捡拾干柴。
这里没有树木,也就没有干柴。可以燃烧的,只能是沙漠里的动物骨头,或者是死人骨头。
这里是古丝绸之路,数百年前,这条路是非常繁华的,无数的客商跟生意人牵着骆驼,从这里走过,驮着货物,跟西方的人进行贸易。
随着时代的进步跟交通的发达,古丝绸之路已经荒废了,这些年几乎没人走了。
当初,很多人走不过大沙漠就渴死饿死了,死去的动物骨骼跟人的骨骼随处可见。
上面的皮肉早就风化,只剩下了巨大的骷髅。
那些骷髅经过烈日的暴晒,散落在沙地上,很容易燃烧。
柴火终于烧了起来,沙漠上燃起一堆熊熊的烈火。
王天昊死死按住纹身男的双臂不让他动,然后掏出了那把匕首,放在火堆上烧红了,狠狠将纹身男手臂上溃烂的血肉刮了下来。
纹身男肩膀上青烟滚滚,翻起一阵浓烈刺鼻的恶臭。他嚎叫起来:“啊——!你他么轻点!”
王天昊怒道:“想活命就忍着点!”
妞妞也吓一跳,问道:“天昊,你干嘛呢?为啥用火烧他?”
大胡子在旁边呵呵一笑:“狗牙里有毒,不把烂肉挖出来,会感染的,他很快就会死。天昊是在帮着他刮肉疗伤呢。”
喔,妞妞明白了,原来天昊不是想杀死纹身男,而是为了给他治伤。
纹身男浑身颤抖剧烈摇晃起来,咬着牙不再做声,额头上冒出了津津的冷汗。
匕首消毒,将被狗牙咬伤的烂肉刮去,露出了新鲜的红肉,王天昊又在地上找出几根青草尖尖,用牙齿嚼碎了,胡乱涂在了纹身男的伤口上。
然后撕拉一声,撕裂了自己的衣裳,帮他包扎好了伤口。
这是治疗动物咬伤最基本的消毒方法,这里距离城里太远,根本没有医疗器具,只能简单处理。
王天昊是小神医,早就将爷爷教会的东西融会贯通。虽然简陋,也有点残忍,不过效果却很好。
纹身男不单单是胳膊被抓伤了,两腿和后面各有四个深深的血洞。
那些血洞已经不再冒血,而是肌肉翻卷,好像小孩子饥饿的嘴巴一样,这仍然是雪獒的杰作。
天昊利用同样的办法帮他挖出了烂肉,敷上了草药。
所有的伤口包扎完毕,纹身男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一丝力气,他昏了过去。
夜凉如水,篝火熊熊燃烧,沙漠上净得要死,不要说人,任何的动物都看不到,鸟也没有一只。
大胡子是个大烟鬼,他从怀里掏出半包烟,可惜香烟被身上的汗水浸过,有点发霉,拉出一根,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大胡子把烟放在火堆上烤干,点着以后狠狠抽了一口,然后将烟放在了王天昊的嘴巴上。
天昊不会抽烟,他年纪还小,再说世界上没有会抽烟的狼王。
但盛情难却,只好抽了一口,顿时,一股酸鼻子辣眼睛的味道直冲鼻孔,他忍不住咳嗽起来,眼泪横流。
大胡子一看,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为什么要救我们?你早上完全可以杀了我俩,或者干脆将我们弃之不顾,让我俩自生自灭。这样,你跟女孩子就能逃出去了。”大胡子问道。
王天昊将烟从嘴巴上拿掉,吐出一团淡淡的烟雾。
他平生第一次抽烟,那样子有点生硬。
“很简单,因为你不是坏人,你跟我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爷爷曾经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能救,我就救你们了。”
王天昊这话非常平淡,跟白水一样平淡。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完成了从狼到人的转化过程,如今已经彻底成为一个人了。
人类的本质就是善良,见义勇为,拔刀相助。而狼的本性就是贪婪,自私,凶狠。
他是一个人,当然要遵循人类的规则。
大胡子说:“你真是条汉子,应该不大吧?”
天昊说:“我十四了。”
大胡子说:“不像,你的样子像是一个成年人,你的脾气秉性比成年人还要沉着,冷静,机智,聪敏,你显得很成熟。看样子历经过无数的沧桑。”
大胡子眼睛毒,凭着多年的经验,一眼就看出王天昊是个有故事的少年。
王天昊苦苦一笑:“一言难尽,我是被野狼群养大的,是爹把我从狼群里抓了回来,驯化成为了人。”
大胡子惊讶了一下:“怪不得呢,我说你怎么跟普通人不一样。原来就是一条狼。如果我不是贼,一定会跟你做朋友。”
王天昊说:“我也是,很想跟你做朋友,只可惜咱俩不同路。”
“你难道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做贼?为什么要劫持这辆列车?”
王天昊说:“不必,你这样做自有你的道理。我不需多问,也不想知道。”
大胡子呵呵一笑:“果然是条汉子,不愧是王海亮的儿子。”
“你……认识我爹?”
大胡子说:“何止认识,而且还有一面之缘。你爹是个不简单的人,也只有你爹,才会把你从一条野狼驯化成人,他简直是个神。”
大胡子吐一口烟,烟雾从嘴巴里喷发出来,被夜风吹得消失无踪。
他跟王天昊是英雄惜英雄。
他们真的不同路,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大胡子也真的有苦衷,任何一个人沦为贼,杀人犯,都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或者为生活所迫,或者是因为仇恨,或者是替天行道。
但这不是逃过法律制裁的理由,杀人犯就是杀人犯,抢劫犯就是抢劫犯。必须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天昊说:“想不到你还懂得知恩图报,可惜你是个逃犯,要不然我一定会跟你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