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四妮,你别这样,不要说二狗是咱们大梁山的孩子,我看着他光屁股长大,就是山外的人过来,我也一样治,尽最大努力去治。
可瘴气毒真的很厉害啊,即便救活也可能是植物人。”
“啊?您说二狗会变成……植物人?”
“这只是我的经验跟猜测,具体的要看他的运数,四妮,你们不该到幽魂谷去啊,哪儿是个不祥之地。不要说你们,当年两千人进去过,一个也没有出来。”
四妮说:“俺劝过他,可他不听啊。庆祥伯,俺知道自己错了。”
王庆祥说:“要不这样,我已经控制了二狗体内的毒,可这种毒已经侵入了脑子。先把他送回家,慢慢调养。”
“也只有这样了。”
王庆祥命人把张二狗送回了家。张二狗一直没醒,沉睡了好几天。
他的脸色红润了,王庆祥的祖传药方起到了作用。
他的手脚都不能动,只会呼吸,头三天带了氧气罩,三天以后,氧气罩不用了,因为呼吸正常了。
就像王庆祥说的那样,二狗的毒侵入了脑子,这小子眼看就成为了植物人。
家里乱成了一锅粥,大栓婶看到昏睡不醒的儿子,眼前一晕,嗷地一声晕倒了。
醒来以后,抱着二狗嚎啕大哭,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也不知道儿子搭错了哪根筋,非要下去幽魂谷不可。
奶奶这边一哭,小天天也裂开豁牙的嘴巴哭起来,小姑娘抽抽搭搭,跟死了爹一样。
晚上,四妮做了饭,下到土窑给公爹张大栓送吃食。
张大栓在红薯窖听到了上面的喧闹声,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四妮下去土窑,将饭菜放在了方桌上,说:“爹,吃饭吧。”
张大栓虎着脸不做声,好一会儿才怒道:“二狗真的下去幽魂谷了?”
四妮说“恩。”
“你为啥不拦着他?”
“俺拦了,根本拦不住。”
张大栓说:“这小子鬼迷心窍了,幽魂谷这个季节下不得啊。他这是找死!”
四妮问:“爹,为啥你当初掉下去,没有中毒?”
张大栓说:“你不懂,冬天下去没事,夏天就不行了,里面有瘴气,我当初掉下去的时候是冬天。”
四妮问:“爹,那咋办?二狗能不能醒过来?”
张大栓咬着牙道:“死了更好,省心!谁让他不听话的?他这是找死!咎由自取!以为自己多大能耐呢?”
“爹,您现在埋怨他还有啥用?快想想办法啊,要不然,咱上大医院,可能哪儿的条件好些,二狗能醒过来。”
张大栓摆摆手说:“不用,王庆祥治不好的病,你到那个医院也没用,这是报应,报应啊!!”
在张大栓看来,这就是报应。
他们父子两个作恶了,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自己成为了黑户口,终年躲在土窑里不见天日,二狗又成为了植物人。
他担心这种作恶祸延子孙。将来降临在孙女小天天的身上。
张大栓说:“四妮,你记住,一定要让天天好好做人,千万别走错路,给张家的后代积点德,知道吗?”
四妮点点头说:“爹,俺知道。”
张大栓喃喃自语:“以后我也要积德,大大的积德,天理循环结果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晚年的张大栓好想什么都明白了。可明白也晚了,大错铸成,大报应也降临了。
四妮看着公爹吃过饭,收拾了碗筷,返回了地面上。
她刷了锅碗,回到了房间,发现天天已经睡着了。孩子的呼吸很均匀,脸蛋上还挂着泪珠。
天天跟二狗刚刚建立父女亲情不久,孩子已经懂事,知道爹是什么含义,娘是什么含义。
女孩子八岁,上小学二年级了。
因为二狗对她好,孩子看到爹病成那个样子,心里很难过。
二狗如果熬不过去,家里就只剩下了孤儿寡母,四妮非常担心天天的童年会留下阴影。
她希望孩子将来幸福快乐,不想大人的作孽延续到孩子的身上。
四妮在默默祝福,低下头,脸蛋紧贴在天天的脸上,帮着闺女擦去了眼泪。
半个月以后,张二狗还是走了,去了城里的大医院。
四妮觉得还是城里的大医院好,至少啥药物都有,医疗条件也比较好。
她是跟着二狗一起走的,因为要照顾二狗,还要管理男人留下的家具厂。
家具厂是二狗的心血,男人瘫痪了,工厂不能散掉,家里还指望工厂吃喝呢。
所以四妮就找人把二狗抬上了一辆三马车,叮叮咣咣拉到了z市第一医院。
临走的头一天,她去跟王海亮告别,告诉海亮说:“海亮哥,俺走了……要去给二狗看病
王海亮说:“你走吧,到城里好好照顾二狗,有啥困难只管张口,能帮的我一定帮,我这里有点钱,你拿着。”
海亮说着,递给四妮一个信封,四妮拉开,看到了里面花花绿绿的票子,足足五万块,女人眼睛一酸,流下了眼泪。
她说:“海亮哥,俺家不缺钱……俺不能要你的钱。”
海亮说:“你拿着,算是我的亏欠,当初二狗非要下幽魂谷不可,我没拦着,所以也有责任。穷家富路,多带点钱总归是好的。”
四妮心里感激地不行,海亮哥多好的人啊,不是自己的错也往自己身上揽。
这些年张二狗无数次对不起他,他都没有计较,还在一如既往帮他们。
女人抽泣一声:“海亮哥,你真好……”
这就是王海亮的人格魅力,也是威信比一般人高很多的原因。从不吝啬钱。
海亮说:“妹子你别这样,十年前你就是我妹,现在仍旧是我妹。妹妹花哥哥的钱,理所当然。”
四妮抽泣着,还是把钱收了起来。
回家以后的第二件事,就是跟公爹张大栓交代一下。
四妮这么一走,张大栓就没人照顾了,吃喝都成问题。
可生活就这样,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四妮下到了红薯窖,说:“爹,俺走了……。”
张大栓眉头一皱:“咋?真要到城里去?我说了,王庆祥治不好的病,到城里也是白搭。”
四妮说:“俺知道,可二狗丢下的工厂咋办?二狗不在,工厂就不能运作了,家里吃啥,喝啥?
爹,俺走以后你就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这是咱家粮仓的钥匙,米面是现成的,晚上娘睡了,你就自己做,多做点。媳妇不能尽孝了,对不起。”
四妮一下子冲张大栓跪了下去。
张大栓赶紧将儿媳妇搀了起来,说:“四妮,你这是干啥?该跪的不是你,应该是我张大栓,你对我们家有再造之恩。
你救过我的命,也救过二狗的命,这辈子我们都不能报答你,闺女啊,亏了你了!”
四妮说:“爹,啥亏不亏的?你是俺爹,二狗是俺男人,俺就是为了你们活,也为这个家活。
俺走后你千万别走出红薯窖,想活动就夜深人静的时候。不要让俺娘知道,她的嘴没个把门的,说出去你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