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傻啊,我当时想,你三傻真要享福啊,不能离开了这个寨子,这个寨子里有你的阿爸阿妈疼着你,有很多老人喜欢你,你跟这些人有着共同的欢乐,
三傻啊,你说你去了县城,除了你的姐姐,谁还会心疼你,是不是,你的姐夫不会内心里对你好,他只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照顾你,
三傻也,你为人善良,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三傻啊,你离开了寨子,沒有人理解你,是不是,你说你在寨子里多好啊,有新闻了,你发布一下,多开心啊,
三傻,我还记得你发布新闻的神态呢,你发布新闻时说的话顺溜呢,要不,我学给你听听,‘我的崽耶,打架了哦,快去啊,会打死人呢,’……‘我的崽耶,放了好多鞭炮啊,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我的崽呀,我发财啦,我好多钱啊,’……”
李丽英学着,学着,泪水如泉水般涌了出來,她用衣袖擦了擦,继续陪着三傻说着话儿,
“三傻啊,你说,你不去县城,你多开心啊,你不去县城,你就是我们寨子里的开心果啊,三傻啊,你去县城,他们都说好,我心里一万个说不好,
三傻,我是知道你的快乐在我们寨子里,我知道,你离开了寨子,是找不到快乐的,三傻啊,你离开了寨子,不仅你沒有了快乐,连我的快乐也被带走了呢,
三傻乖,嗯,我知道,你不想离开寨子,你知道你离开寨子就沒有了欢乐,嗯,都是他们,他们不懂你的心,
三傻啊,他们以为是为了你好,是呀,去县城,吃国家粮,多好啊,多少人羡慕啊,可是,他们不懂你的心啊,连你的阿爸阿妈都不懂你的心呢,
三傻啊,我说你也太傻了,你在县城了,想回來,也不能选这样的大冷天啊,三傻,你说你不怕冷,你想舒服,你想舒服你回來了也不能去我家找我啊,
哦,你不去我家,你去土边等我啊,说你傻吧,你还真是傻啊,这大雪天的,我怎么会去土边呢,你自个儿在土边等着,还不冷死你呀,
哦,三傻啊,我的三傻,大家都说你傻呢,我看你一点不傻,你回來后又会在祠堂门前转圈,然后再去土边啊,
嗯,三傻,我知道你回來了,我会去两块土边的,嗯,再大的雪,我都会去,嗯,三傻,你知道我会去的,
三傻,嗯,你抱抱我也感到舒服,我知道,我抱抱你,扫你的头,我也感到舒服呢,
舒服,舒服,三傻,你怎么老说舒服呢,三傻,你现在躺在地下暖和了,舒服了,可是,我呢,你怎么不管我的冷暖了呢,
好吧,三傻,你舒服吧,我陪着你聊天都有些累了,三傻,你是不是也听累了,
听累了,你好好睡觉吧,我走了,三傻,”
李丽英说完站起來,拿起毛巾叠好装进了口袋里,然后拿起薄膜抖了抖,也叠好装进口袋里,
李丽英扯了扯衣服和头上的头巾,看一眼三傻的坟,调头准备往回走,
李丽英刚迈动步子却又停下來,她转回到三傻的坟前,对着坟墓轻声说：“三傻,你在那边也别老想着我,那边有女人让你舒服,你就舒服吧,我不会怪你的,三傻,你听见了么,哦,听见了啊,听见了就好,嗯,三傻真乖,嗯,我不怪你,真不怪呢,好了,我走了哦,”
李丽英说完,终于站起來朝着回家的路迈开了步子,
大雪过后,终于放晴了,
太阳接连出了三天后,地上的积雪都被融化了,
寨子里的人又纷纷走出自己木屋,开始晒起暖暖的冬阳來,
“今年过年天气肯定好了,”冬茅寡嘴在祠堂门前看着天上的太阳说,
“过年了,都是这样的太阳天该多好啊,”牛崽看着冬茅,
“是呀,特别是我们老人,怕过冬呢,”王庆拉着王文兵的手,
“王大伯,今年镇里怎么还沒來访贫问苦送爱心啊,”冬茅问,
“送了更好,不送,我也不能老想着,人家又不是欠我家的,冬茅,你说是不是这个理,”王庆笑问冬茅,
“是,是,您老人家心态挺好的,想开了好,想开了,日子过得才顺溜,”冬茅笑着说,
“我倒沒什么,带着我们文兵在家做些轻活儿,只是苦了我家李丽英啊,”王庆感叹说,
“李丽英真是您的好媳妇啊,她把田土都种得好好的,对您老人家又孝顺,”牛崽笑着说,
“是呀,真是苦了她了,唉,我这把老骨头也帮不了她,有时候我让她在家带带文兵,说我去土里忙会儿,她说什么都不肯,怕我这把老骨头散架呢,”王庆说起李丽英的孝顺來,脸上有一些得意,
“大家晒太阳聊天啊,这里就是热闹,”寨王反剪着双手走了过來,
大家纷纷跟他打着招呼,
“王大伯,我正想去找你呢,这儿会着你了,我跟你说说,明天上午镇里袁书记和欧镇长要來访贫问苦送温暖了,您老人家在家里等着,知道吗,”寨王看着王庆,声音有些大,他怕老人听不见,
“好好好,我明天在家等着,”王庆笑着说,
“不管钱多钱少,是政府对你老人家的关心,还记得该怎么说几句客套话吧,”寨王笑着说,
“记得,记得,谢谢党和政府对我们的关怀,谢谢领导们对我的关怀,”王庆笑着慈祥地说,
“哈哈哈,好,简单点好,好了,还有几户我要去通知一下,你们大家聊吧,”寨王说着穿过祠堂门前的石板走了,
寨王來到了秦军家,他知道卿素失去三傻后,心里很难过,三傻下葬的当天,秦薇和阙局长回了县城,秦军的小女儿秦婉留在家里陪伴着她的妈妈,
寨王來到秦军家,秦军、卿素、秦婉正坐在一起看着电视,他们见寨王來了,赶紧让座倒茶,
寨王当然不好提起三傻的事,明天镇里來访贫问苦,秦军家算不算一个,他自己都沒定下來,因为,秦薇跟阙局长结婚后,他们家的确不是贫困户了,可是,三傻又刚死去,他想,他们家需要安慰,
寨王自己拿不定主意,便过來征求下意见,
寨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看着秦军说：“明天镇里领导來寨子里访贫问苦送温暖,一共有六个名额,你们看,你们家要不要一个,”
秦军看着卿素,
卿素看着寨王说,“不要了,把名额给比我们困难的人吧,寨王,我还在想着三傻的事,你说,他沒有吃国家粮进县城的命,如果不强求得到他不应该得的,他是不是在寨子里会快乐地活下去,”卿素说着眼眶又红了起來,
“人死不能复生,别老想着他了,人生难料,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要好好的活着,”寨王说,
“阿妈,过去的事,您就别想了,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寨王说得对,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要好好的活着,”秦婉拿着她阿妈的手说,
寨王听秦婉说话,才打量起她來,三傻的葬礼因为自己忙着,秦婉也哭着沒有打扮自己,寨王自然也沒留意,
这下寨王面对面地打量了一下她,发现她竟然跟她姐姐一样美丽动人,她的五官跟她的姐姐很像,只是,她的鼻子更加小巧,还有她的眼皮比姐姐双得厉害,加上年轻两岁,便给人一种青春的美丽,只是,她的穿着很朴实,沒有她的姐姐潮流,
卿素听寨王和女儿劝她,她不想让气氛又回到悲伤的场面,她装着无所谓地样子说：“是呀,活着的人要好好地活着,三傻活着也是傻傻地活着,沒意思,他也算是在县城过了一段好日子,死了也沒遗憾了,对了,寨王,我们家贫困名额真不要了,谢谢你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