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竞驰放在我头上的手顿了顿,他半响才说:“我妈和徐志勇妄图将博联私有化,然后进行拆卖。博联是我爸一生的心血,他在的时候,就整天盼着哪天我能接手博联。我不会容许他的心血就被他们这样玩坏了的。我原本打算借前一段那个订单来做一些股权上面的调整的,可是我太轻敌了,我被套进去了。现在徐志勇手上有一些对我很不利的资料,我可能会一败涂地。”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都说虎毒不食子,老巫婆应该不至于真的要把张竞驰置身在牢狱之灾中,想了想我说:“要不,你去找你妈谈谈吧?”
张竞驰的眉头也蹙了起来,半响之后他说:“我宁愿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去承担责任,也不愿意在这一次向她妥协之后,接下来全要听凭她的摆布。更何况,或者在她的眼里面,利益比我重要太多了,如果我阻止她挣更多的钱,我就是她的敌人。”
稍微停顿了一下,张竞驰的双手扶上我的肩膀,他说:“这一次我可能会一败涂地。橙子,你拿了钱走吧,我们要赶紧撇清楚关系,我不想我进去之后,不但一点儿的生活保障都没有留给你,还可能因为我而牵涉到你。我不知道我要进去多久,女孩子的青春没几年,你不要再耗在我的身上。而且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说我天真也好,说我冲动也罢,我甚至没有一秒钟的犹豫,我直勾勾地盯着他问:“你爱我吗?我要听真话!”
问完,我松开自己的手,等待着他的答案。
张竞驰的目光有些涣散,零星地散落在我的脸上,他一把伸手过来又是将我紧紧地环进怀里,他的声音带着惆怅的呢喃:“爱,爱得快要疯了。跟你说分手把你惹哭的时候,就跟有很多马在踢我的心似的。”
他语文不好,说话竟然也会用拟人的修辞手法了。
要换做平时,我早夸他进步了,但是我今天没这个心情。
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了女汉子的豪气的特质,我不容置疑地说:“那就好办了,你爱我跟我分手个屁。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在一起,这事就这样说定了。”
估计是一直没见我那么豪迈过,张竞驰的脸色有些发怔,他望了望我,冷不丁地说:“就算我后面不会坐牢,我也会一无所有,你不会介意吗?”
这个傻子!
我捏了捏他的脸,我按捺住对他后面发生的事情的担心,装作轻松牵强地笑笑说:“不会,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不会介意,也不会离开。没钱了我们都有手有脚,去挣就有了,能有多大事。”
张竞驰噢了一声,他的语气很淡,他说:“那如果哪一天我缺胳膊断腿了?”
我没听出啥反常,我有点郁闷他要说不吉利的,我白了他一眼说:“瞎说啥傻话。”
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张竞驰摸索拿过我的睡衣说:“你要把衣服穿上,省得着凉了。”
就像刚才没有发生过任何分手闹剧一般,在我躲在被子里面穿好衣服之后,张竞驰稳稳地揽着我轻声说:“睡吧,别担心,为了你,我会努力让自己别输得太多。”
随着夜的越发浓重,我终于怀着厚重的心事与张竞驰相拥而眠。
后来,在那个让我痛彻心扉的后来,我一直在马不停蹄地深深痛恨他也痛恨我自己的后来,我一直后悔与懊恼,如果我在这个让我又哭又笑又闹的夜晚里面知道,这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能这样心无旁骛地拥抱着他,这竟然是他最后一次安安静静地在我的怀抱里面展露沉寂安睡的容颜,这竟然是我们之间最后一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夜晚,或者我一分一秒都不会用来沉默安睡,我会睁着自己的眼睛,我会清醒着每一分每一秒用来看他,我会将他这一晚所有的神情全数深刻地刻入我的心里面。
然后,在那个痛恨他而又无法放下他的后来,作为纪念或者怀念我这一段非比寻常的爱情的甜蜜伤口,哪怕我会因此在匍匐前进的时候还会回首彷徨,却也可以在我痛无可痛的时候用来无端地麻丨醉丨安抚自己,他是我最深爱过,也最痛恨的,却无法从内心真正剜下来潇洒丢弃的曾经拥有。
可是我多么天真啊,我在这个夜晚不知道天高地厚,我还敢相信天长地久,我不知道原来我爱上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这对我而言是一场覆水难收彻彻底底的毁灭。
可惜我一点儿的预知能力也没有,我抱着这个在最开始启蒙了我的情窦,却也在后来无情斩断我的情丝的男人,带着浓重的担忧在夜色笼罩里面沉寂安睡,我一定是韩剧看多了,我以为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再大的风浪也会跨过去。
可惜,我总是太盲目乐观。
第二天,我是跟张竞驰同一时间醒来的,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他的脸上带着疲惫,却也精神抖擞地在收拾换洗的衣服,他说他继续去东莞驻厂去盯着,他要努力力挽狂澜。
我看冬天来了,就把已经织好的围脖也放了进去。
等到我们都忙完自己手头上的琐碎围坐在餐桌上,我给他盛了一晚我火急火燎熬好的百合粥,我强作轻松地说:“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战。”
与昨晚的沉重不一样,张竞驰的心情显得没有那么糟糕,他还是那么宠溺地揉我的头说:“等我忙完了这一段,肯定好好陪你。”
哪怕我知道他这次出去又是会忙会很多天不回家,我也想跟他多呆一阵,但是我怕他耽误太久了,于是我催促他说:“好啦,快吃。”
大概是真的很赶时间,张竞驰不再啰嗦,他哪怕依然是动作万分优雅的,也是很快把那碗粥喝光了,他说吃饱了。
我就让他先去换衣服了,而我则收拾着碗筷,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按门铃的声音。
我赶紧的把手擦干跑去开门,原来是偶尔帮张竞驰开车的小贾来了。
平时张竞驰都是自己开车,除非是喝多了才会找小贾,今天见到小贾找上门来,我挺莫名其妙的。
就在这时,张竞驰拖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过来了,他把行李箱的拉柄递到小贾的手上,转而一把伸手过来环住我的腰俯身下来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他说:“我出差了。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别太担心我。”
我哪怕再担心,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温顺地嗯了一声。
他却还没有松开我,而是拧过头去对小贾说:“你到车上等我。”
小贾应声拎着行李就朝着电梯那边去了,而张竞驰转而用脚把门勾上,他将我移动着贴在门上,他微微弓了一下身体,他的吻随即铺天盖地地覆上来,极度温柔却不失热情,我担心着他的事,却无法沉沦,最终我推开他说:“别让小贾等太久了。”
他又将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半响才说:“橙子,谢谢你对我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