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母子俩，一个在里面哭，一个在外面哭。眼泪几乎淹了医院。

此时此刻，我感到特别的无助，特别的无奈，我开始想念阿琛，想得心都疼了。

如果他在这里，怎么舍得我们母子俩这么哭泣？

哭得眼睛红肿时，感觉有人在看着我，那样的目光，特别的熟悉，我循着感觉看过去，只看见空荡荡的走廊，什么人也看不见。

我擦了擦眼睛里的泪水，想要看得更清楚，可是，走廊上依然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我一定是太想阿琛了，意识才会出现问题，才会觉得他在看我。

只是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多久？

阿琛，我快坚持不下去了，你知道吗？

我原以为自己很坚强，就算阿琛不在，我也能扛起来，可当孩子生病时，我才发现自己特别的脆弱，他疼，我比他更疼，他难受，我比他更难受，我恨不得替他受了所有的疼痛。

就算那些痛，千倍百倍的加在我身上，我也愿意，只盼望他健健康康的，不要受一点病痛。

里面孩子好不容易停下去的哭声，又响了起来，沙哑得让我心如刀割，眼泪忍不住哗哗哗的往下流，我抱着头蜷缩着，只觉得自己特别没用，有人走了过来，一双温热的大手，温柔的抱我入怀。

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在他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他温热的大手，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发，我能感觉到他手心里粗糙的茧子。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舒服了，小斐还需要你，你还得撑下去。”

郑大哥温厚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暖意，我慢慢止住眼泪，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看向他，郑大哥拿出纸巾，温柔的给我擦去眼泪，“走吧，小斐等着你这个妈妈照顾呢，他最需要妈妈，你不能倒下去。”

我轻轻点了点头，郑大哥温柔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让我心里暖暖的。

虽然我知道太过于依赖郑大哥，对我对他都不好，对他更是不公平，可是。阿琛不在，我无人可依赖，我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我只能紧紧抓着郑大哥，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跟郑大哥进病房时，感觉两道温柔专注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情不自禁的回头。循着感觉去找，却只能看见空荡荡的走廊，什么人也找不到。

难道真的是太累太难过，出现幻觉了？

这天晚上的事，只是个小插曲。

宝宝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等到出院时，元宵节都过了。出了这一茬，我也不敢带着宝宝回老家了，怕他突然换了环境，会生病，回家看望娟娟的事自然是不了了之。

元宵过后，便是2月下旬了，高二下学期，是元宵节前后开学，我早给娟娟的班主任打了娟娟这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

这一日，我突然接到娟娟班主任的电话，他劈头第一句话，就把我弄懵了。

“罗小姐，罗娟退学了，你知道吗？”

退学？娟娟学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退学？

我忙问班主任怎么回事，班主任告诉我，新学期开学了，娟娟没有来报名，他打电话给我爸，我爸当时什么也没说，只说过几天再说。

班主任当时想，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耽误了，新学期开始，事情太多，他没有时间去家访，就想也许过几天，娟娟就会来了，可等了快一个星期了，娟娟还没来，他再打电话给我爸，我爸说娟娟要退学，以后不去读书了。

班主任急了，怎么劝我爸，我爸都不听，他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我。

“罗娟的成绩不好不坏，虽然考大学有些危险，但事在人为，多多努力，还是有可能的，你是她的姐姐，麻烦你多劝劝她。”

挂了电话后。我立即打了电话回家，三年过去了，大哥娶了个寡妇当老婆，大嫂厉害得很，尤其是嘴巴，骂人跟放炮似的，嫁过来才一年，就生了个儿子，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对大哥跟前大嫂生的两个女儿不闻不问。

我每个月给娟娟的生活费，都会多出一些来，让她拿给妈妈，养着那两个侄女。

二哥也娶了媳妇，生了儿子。二嫂性格刁钻又蛮横，也不是好惹的，妯娌俩天天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吵得房顶都要掀了。

在二嫂的要求下，家里装了电话，只是我平时不爱打电话回去，因为不想听见大嫂二嫂的冷嘲热讽。

可这一次，不打不行。

电话接通。是二嫂接的电话，“哟，这不是我们家的大能人吗？听说你还没结婚，就生了个娃，连娃的爸爸都找不到，你说这不是丢人现眼吗？这在我们那里，是要被赶出去的。”

“那就把我赶出去好了。”

我语气凉凉的说道。二嫂被噎了一下，从一开始给家里的几百块，到现在的每个月两千块，在南都不算多，可在老家，刨地种田，一年也就万把块钱。

我不知道爸爸怎么分配这笔钱的。我也不管，但大哥二哥肯定都分了一部分。

二嫂也就嘴上说说，我真要走了，她还得拉下脸来求我回去。

“把电话给我妈，我要跟我妈说话。”

二嫂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大喊一声‘娃他奶奶’，我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电话里传来我妈的声音，“艳艳，有事吗？”

“娟娟为什么退学？爸爸又想拿她去卖钱吗？”

我单刀直入的问道，妈妈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娟娟她，她……”

妈妈半天说不出话来，二嫂抢过话筒，连珠放炮的说道，隔着话筒，我都能听见她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大姑子，我跟你说，娟娟她怀孕了，已经五个多月了，都显怀了，哪还能去上学？去了学校，不得被人笑话死？”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娟娟怀孕五个月了？

五个月，我在心里计算着时间，现在是2月下旬，我生宝宝，是11月上旬，那时候娟娟突然打电话给我，是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吧？

她那时候是想告诉我，可最后她还是不敢说。

我心里有一股气，她怎么这么傻？她才十七岁，还在读高二，就和男生偷尝禁果，还怀了孕。

“对了，爸爸已经和男方的家长说好了，两家已经订亲了。反正考不上大学，就不用读了，说起来，大着肚子谈婚论嫁，就是不值钱，男方那边只肯给4万8的彩礼，真是太亏了，娟娟也是不争气，现在就被人搞大肚子，娃都有了哪还值钱？她要是争气一点，干干净净的，随便嫁个人，都能拿十几万的彩礼。”

二嫂在那边絮絮叨叨的说道，我打断她的话，冷冷道，“把话筒给我妈！”

二嫂怔了怔，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就把电话给了我妈，我也懒得去听她嘟囔什么。

“妈，这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已经订下来了。正月26就出嫁。”

正月26，说的是农历，我翻看着日历，就是2月28，没几天了。

“是爸爸逼她嫁的吗？”

我问道，妈妈的声音很低哑，像破落的风箱一样。“没有，你爸没逼她，是娟娟不想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