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轻轻动了动我的手指,陈图用眼神示意我到一旁的沙发去坐。
虽然我看着汤雯雯憔悴又可悲,确实挺爽,但站着这么久,腿确实挺酸的,于是我挺配合地走到了右边的沙发一屁股坐下来,余光却不曾从前方撤掉。
只见陈图轻飘飘地耸了耸肩,他的声音稍稍放低,虽不算是直接,但意思倒是清晰明了:“小汤你现在更迫切的事是配合治疗,我把这些项目安排给项目开发部的同事去跟进,也是为了减轻你的工作负担。”
汤雯雯浑浊而黯淡的眼眸里,徒然闪烁起一丝猩红,她死死地盯着陈图,她再一个咬唇,干裂的唇缝里面,有新鲜的血沁出来,显得触目惊心,她再一个张嘴,声音已经发颤:“陈总,我为你做事那么多年以来,我哪一件事做的让你不满意吗?”
陈图斯条慢理:“你是一个非常尽心尽力的搭档。”
脸上露出点点苍凉,汤雯雯轻笑:“但,我跟你搭档的时代,随着我这两条腿废了,而宣告终止了对吧?友漫,已经完全没有我这个废人的一席之地了是不是?再过个十几天,等我的伤口愈合出院,你就会托那个狗屁的律师,拿一张支票扔到我的脸上,就像打发一条断了腿的狗似的把我打发掉,而你继续留在友漫风光无限,找一个比我更能干的助理是不是?”
稍稍敛眉,陈图并没有正面回答汤雯雯,而是说:“保持良好的心情,有利于治疗。小汤你该收收你这些不太好的想象力。”
肩膀无力地垂了一下,一高一低悬了一阵,汤雯雯突兀的仰起头来,再一次发出一阵爆笑声。
这一次,尖锐更浓,犹如一把利刀到处挥洒切割,把空气割裂得支离破碎,在这样癫狂的笑声中,她的眼眶忽然冒红,她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她忽然伸手竭力去够上我们拎过来的水果篮,她抓过去举起来,对着陈图站着的方向就狠狠地扔过去:“陈图,你踏马的简直混蛋!我为了友漫,付出了我多少的青春,我受了多的委屈,吞下多少的憋屈,拒绝多少更好的橄榄枝,你居然这样对我!你简直混蛋!你简直就是个大混蛋!”
那个包装得特别惊艳的水果篮,那些美丽的丝带崩开,那印着淡绿色的半透明胶纸断裂破碎,那些昂贵新鲜五颜六色的进口苹果新奇士橙车厘子,骨碌碌滚得满地都是,混合在那些浸漫在透明药液中的玻璃渣子,看起来有一种杂乱而诡异的美。
稍微低下视线扫了一眼地面,陈图慢腾腾地将视线转回到汤雯雯的身上,他盯着她看了不下五分钟,才缓缓开腔:“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什么好人。你为友漫的付出,我一直心怀感激。你也累了,我会让谢斌好好安排一下,让你可以好好休息一阵。”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汤雯雯几乎是咬牙切齿:“如果你再授意让院方给我打镇定剂,等我出院,我会告你!我会告你用特殊手段,摧残我的身心健康!陈图你本来就是一个混蛋,你装什么好人!你踏马的就是一个混蛋!”
面无表情,陈图咧了咧嘴:“我知道你最近情绪不稳定,我原谅你这段时间所有的胡言乱语。”
用手轻轻弹了弹有些起皱的衬衣,陈图从裤兜里面掏出手机,他很快拨了一个号码,将手机放到耳边:“小汤的情绪还是有些不稳定,你让医院想个办法。”
挂掉电话,陈图瞥了一眼用怨恨的目光瞪视着他的汤雯雯,他说:“你好好休息,我先撤了。”
稍稍侧了侧身,陈图朝我挥了挥手:“伍一,我们走了。”
不久前发生的一切我全然收在眼底,虽然陈图对汤雯雯的这番冷酷表现,深得我心,可在我的潜意识里面,陈图他不像是那么无情的人,他的骨子里面多多少少保留着向善的东西。
他不会无缘无故去这般对待一个曾经为他奋不顾身去打拼的下属。
他刚刚的那些表现,应该是另有隐情。
而他之前曾经说过,友漫有一些蛀虫,难道汤雯雯就是这蛀虫的其中之一,才让陈图这么深恶痛绝?
不过她倒是有可能啊,要不然她怎么开得起那么壕那么骚包的卡宴嘛!
内心有千层浪层层迭起,但我却不能把那些暗爽表现出来,我而是一脸纠结:“陈图…”
伸手过来,将我的手握住:“伍一,你不参与友漫的管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劝你最好不要。你出去开工作室时,我们就有协议,互不干涉。”
卧槽,难道是我健忘了?
天地良心,我很确定我在开工作室时,我只是有这样的觉悟,不再去管友漫啥啥啥的,但我和陈图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讨论过这事。
我很确定,陈图他的记性很不错!
所以现在他这番话,是故意说给汤雯雯听的?
不管他出于什么心态,尽管在面对汤雯雯这事上,他曾经眼瞎到让我无力吐槽,但他始终跟我是一伙的,我肯定得配合他啊。
故作郁闷,我怔滞了几秒后,有些怅然说:“哦,算我多嘴。”
自然而然地挣脱陈图的手,我略显尴尬地冲着汤雯雯说:“汤总助,不好意思今天打扰了。”
把刚刚那一幕尽收在眼底后,汤雯雯总算是收起了她那些歇斯底里,她抬了抬眼皮子:“谢谢陈太太来看我。虎落平阳,这个时候,也只有陈太太真心实意的过来探望我,这一份情谊,我会铭记在心,我以后会尽我所能回馈陈太太的。”
不管是字面上,还是语气上,汤雯雯都像是真诚地表达着她的感恩和谢意,但她的潜台词我听懂了,她不外乎是怨恨我过来看她热闹,她后面不会放过我。
不过没事,我就是喜欢她不放过我。
她要就这样放我安稳,我还怕流离浪荡呢!
我张了张嘴,那些客套话随即蹦跶出来:“汤总助不必太客气。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一点点事。”
一阵开门声,几乎是咬合着我的话尾音响了起来,一脸淡漠的谢斌身后,跟着一个眼生的护士。
朝陈图欠了欠身,谢斌很快走了进来。
一个用力将我往他身边一拽,陈图轻声说:“我们走。”
在回程的路上,陈图把车窗摇下来一大半,秋风借着夜色的掩盖鱼贯而入,将我的头发吹得分外凌乱,我随意伸手去挑一下勾在耳朵后,正要放下手来,陈图已经缓缓开口:“伍一,你会不会觉得,汤雯雯现在出了这么档子事,我把她手上所有的资源分化出去,把她彻底架空,有些不人道,这样的行为看起来非常的小人?”
我怔滞几秒,随即淡笑:“我没参与友漫的管理,很多事情我不太清楚,不过我相信你做什么事,总是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