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顾镇闭上眼睛，可是脑子里浮现的全部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一幕幕的涌入他的脑海，苍老的脸上带着无尽的沧桑感。

病房门口，顾珊珊和顾远航坐在门外的座椅上，并肩而坐。

“珊珊，这几天你就在医院里面陪着爸爸吧，别的事情都交给我。”顾远航率先开了口，打破了沉寂。

“我知道了哥，就算你不说，我也会一直呆在医院里照顾爸的。”

顾珊珊语态出奇的平淡，仿佛不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一般。

顾远航忍不住偏过头看了一眼顾珊珊，自己的亲妹妹，突然这么一看，竟然愈发的像他们的母亲，侧脸如此像。

小时候的记忆，也随之翻涌出来。

大概是以前，顾远航从来都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顾珊珊，才蓦的发觉到这一点，顾珊珊察觉到了顾远航的目光，可是也没有偏头，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目光散然。

蓦的顾珊珊开了口，“哥，你恨过爸爸么？”

一句话，顾珊珊已经憋了好久了，此时此刻说出来的时候，顾珊珊竟也觉得没有那么沉重了，反而心里舒坦的不像话。

心跳依旧平静，有规律的跳动着，曾经顾珊珊在无数个夜里想着她到底有多恨自己的父亲，还有那些现在让她觉得可笑的事情。

还有那件，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情，在山上悬崖边上发生的那件事情，日日夜夜的折磨着她，无法忘怀，每每做噩梦在梦中惊醒。

这可能是她一辈子甩不掉的梦魇，可是她不后悔，是那个女人毁了他们的家庭，虽然这一切的一切无处可说。

顾远航沉默，然而也看着前方，眼睛里莫名的在隐藏着什么，怅然漠然，更是痛楚。

这么多年了，并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的清楚的。

“哥你肯定也跟我一样，恨过爸爸吧，怎么说他也同时负了两个女人。”顾珊珊苦涩的笑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

顾远航的手忍不住紧握了起来，却依旧紧闭着双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哥，我一直都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至于爸爸，我心里一直都是不亲近也不疏远，可是哥你一直都呆在国外不回来，我和爸爸都知道是因为什么，所以这几年都是我一个人在打理着公司，虽然我做的不好，可是顾氏至少也没在我手里毁掉，经营的还算是有声有色，在他们心中我一直都是一个女强人的身份。”顾珊珊不知不觉竟然说了这么多话，嗓子不禁有些酸涩了，她真的已经憋了许久了。

可是无论如何，她终究还是一个女人。

顾远航看着顾珊珊，喉结涌动，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一个人跑到国外去为了逃避这个家，为了逃避这不属于他们的一切，可他似乎真的从来没有真正的去了解过自己的妹妹，或者真的是他太自私了。

“你突然回来，爸爸的身体也因为意外垮了下来，一夜之间我的世界好像全部都乱了，爸爸突然把公司给了你，我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可是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你是我哥哥，是我觉得最亲近的人，你突然回来我心里也很开心，自从你接管了顾氏之后，我发现自己轻松了不少，也能像别的女人一样出去逛逛街买买衣服。”顾珊珊自顾自的说着，她知道顾远航在听。

“珊珊……”顾远航低低的叫了一声。

“你听我说就好，哥……”此时此刻，顾珊珊仿佛脆弱的不像话，“这种生活其实我挺喜欢的，我甚至都想过是不是和爸的关系一直都会这样不冷不热，可是我发现我好像错了，以前我跟顾家，有过那么多的纠缠，我曾经真的傲娇的不像话，可是过了这么长时间回过头来，我才发现之前是多么的可笑。”

以前她奋不顾身的喜欢着季勋阳，付出一切也要得到他，到头来还不是闹了一场笑话。

季勋夜，林菲，还有她想要的一切，只是她的不甘罢了，说到底，她终究也还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罢了。

“你现在的样子就很好。”顾远航认真的说了一句。

“现在想想，你掌管着公司，我在家里多陪陪爸爸也是挺好的，以前觉得爸可恨，亲手毁了两个女人的幸福，让我们遭受折磨，可是看着日渐衰老的时候，我才发现血浓于水，真的挥之不去，割舍不断，所以我突然就不恨爸爸了。”顾珊珊笑着。

只是对于顾清清，她心里还是恨的，还有顾昀。

“你终于长大了，珊珊……”

顾远航温和的笑笑，眸子里带着欣慰，他的妹妹终于长大了，对于这个家他的确存在着太多的愧疚，特别是顾珊珊。

可是对于顾镇，这所有的一切，他只想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哥，不是我长大了，是有些事情经历过，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再回过头来看，真的会不一样。”

顾珊珊突然偏过头，认真的看着顾远航，这个她的亲哥哥，莫名突然觉得亲切。

“嗯，你说的没错。”顾远航应承了一句，“有些事情发生了就不可能再收回去，可能会后悔，可能会觉得可笑，但是毕竟发生过，所以该忘的就忘了吧。”

自从顾远航出国之后，这好像是第一次，他们如此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着心，顾远航觉得，心里对于顾珊珊，还是有愧疚的。

“嗯哥，你说的没错，其实我还是怀念小时候，我天天腻着你，不管我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在我的深交保护我，那个时候感觉真好。”顾珊珊由衷的感慨了一声，略带微笑。

只可惜，不是只有两个人，还有第三个人，顾远航同样的对那个小女孩也很好，甚至超过了她。

顾远航蓦的也想起了以前，那个胖嘟嘟的小女孩，如今可能真的是女大十八变，看着他的时候，宛如一个陌生人。

“其实哥，我之前一直都觉得，包括现在妈真的太不值了，嫁给一个这样的男人，最终还给不了她幸福，可是看着爸爸躺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又觉得在他眼里，我们只是她的孩子而已，无关其他。”顾珊珊低低的自己嘟囔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今晚上的话，似乎格外的多，让她停不下来，也许真的是她做女强人做的太久了，偶尔也需要发泄一次。

“珊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是你哥，自然会保护你，我现在只希望你跟爸能够不受伤就够了。”

这句话，顾远航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旁边的顾珊珊说。

顾珊珊点点头，微笑的看着顾远航，“放心吧哥，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自从出了医院之后，顾云彩就一直心不在焉的，甚至到了家里，思绪还是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连季勋阳跟她说话，她都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