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见是见到了，可是——可是，他连电话都没留我的。”顾昀不知道怎么说下去，说简凌然并没有看上自己？她忽然发现自己做的一切有点可笑，以前只想着能有一个配得上简凌然的身份，可从来没想过如果有了这个身份，他还是不爱自己，该怎么办？

“简夫人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顾苏故意停下来，开始坐下吃饭。

顾昀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也不说话，转身就要上楼。

“简夫人说，他儿子对你非常满意。”顾苏歪着嘴角笑笑，一副嘲弄的表情：“我早跟你说过，会等到适当的时机完成我的承诺。”

“啊？他同意了？”顾昀呆立当场，完全没听到顾苏还说了什么。

“来，坐下。”顾苏拿着精致的汤勺，优雅地指指对面。

顾苏此刻心中充满了喜悦：他同意了！他同意了！他同意了！

她傻傻地笑着走过来，坐在顾苏对面，就连顾苏嘲弄的笑，在她看来，也是恭喜。

“不过，你也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喜欢你，只是为了解决家里的危机而已。”顾苏小口喝着汤，完全打破了她食不言寝不语的家教习惯：“当然，时间长了，也许真的会爱上你。”

顾昀此时哪能领会顾苏的言外之意，她这个时候的耳朵是选择性听觉，她只听到“会爱上你”这句话，也只想听到这句话。

顾苏看着她的样子，知道现在跟她说再多，她也听不进去，索性专心吃起饭来。

“二小姐！”就在两人各怀心思向嘴里填着根本品不出味道的食物时，方之文匆匆走了进来：“老太太晕过去了，医生已经在了，你们快过去看看！”

顾苏和顾昀忙放下碗筷，跟着方之文小跑着向顾老太太养病的楼里去。

自从老太太病重之后，她就搬到了园子里一座四面阳光的楼里，这也是医生的建议。医生护士24小时守在那边，有任何病情变化他们都能第一时间赶到。

三人到门外时，被护士拦阻在外：“请稍等，医生们正在为老太太检查。”

顾昀和顾苏等在顾老太太门外。对于她的病情，顾昀自然是一无所知，只知道是因为年纪大了各方面功能衰退才身体不好。

而顾苏却是知道一些的。虽然母亲瞒着自己已经很长时间了，但毕竟是一起生活几十年的母女，异样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园子里秋色渐浓，落叶也渐渐铺满小径。银杏叶子落在地上厚厚的一层，在月光下宛如仙境。微风徐来，树影婆娑，一丝凉意仿佛由树梢传递到了人的心里。

顾苏不由得缩紧肩膀，她记起小时候那段凄惶的日子。

在她的记忆里仿佛没有父亲的身影，她能回忆起来最早的记忆就是在一个深秋，母亲张开臂膀，在落叶残乱的公园里，拥着她们，希望能带给她们一段温暖。

黄色的银杏叶在惨淡的月色下透出柔和温暖的光来。后来，母亲带她们走到银杏林里，铺了厚厚的一层，三个人席地而坐，母亲讲着故事，驱散了夜的恐惧。

也许是因为这样，母亲和姐姐都喜欢银杏树，喜欢银杏叶子。自家的庭院里，都特意栽种了一片小的银杏林，行道树也都选了银杏。到秋天的时候，任由那些像花瓣又像扇子的叶子落在地上。

可是，顾苏却不喜欢。

她怕，怕再让自己回忆起那个夜晚，回忆起那种恐惧，回忆起那种凄凉。

小楼里静得惊人，除了硕大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静得几乎连人的心跳声都要被听见了。

顾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心里藏了很多很多的秘密，她也曾经很享受过一个人在一座房子里静静思考的夜晚。

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心像被恐惧攫住一般。

“小昀，外婆这几天都在做什么？”顾老太太的身体不好，顾昀对去公司又是能赖则赖，顾苏这段时间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公司里，还是顾昀陪老太太的时间相对多些。

“啊？”顾昀也不知道想什么入了迷，直到顾苏提高点声音问了第二遍，她才回过神来：“也没做什么，不累的时候看看书，要么就是批点文件。”

“文件？”顾苏心中一顿，公司的事情现在是自己在处理，有什么文件会送到母亲面前来呢？

“嗯。不过我进去陪她，她就把文件放下让我陪她聊天了。”顾昀有些意兴阑珊，她跟顾老太太，说是聊天，其实大多数时候，老太太是让她讲一些自己以前的工作啊生活啊，害自己小心翼翼，不能讲述简凌然的事——这也是顾苏要求的，不能透露认识简凌然的真实情况，也不能在老太太面前经常提起简凌然。

顾苏不再说话，若有所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顾昀有些昏昏欲睡。

顾老太太的疼爱和严厉，在她的心里其实并无多少分别。她好像是一个木偶，机械地接受着这一切，又机械地做出应有的回应。

但，那回应似乎只是好像植入她身体一种程序，随着指令启动回答。而她的心，只给了一个男人，简凌然。

如今，他就在她咫尺可触的地方。

顾苏转头看看顾昀嘴角的一抹笑意，又带着一丝厌恶收回了视线。

为顾老太太专辟的手术间就在她们休息的客厅楼上。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吴医生带着国内顶级的两位专家走了出来。

顾苏忙拍拍顾昀，赶上前去。

“各位教授，我妈妈怎么样了？”

“顾小姐放心，你母亲已经醒过来了。”吴医生简短地回答了顾苏：“让她休息一下，一个小时之后你们可以进去探望。”

不等顾苏再问，吴医生已经带着专家下楼休息了。

顾苏无法，知道这是母亲的吩咐，也不多做纠缠：“小昀，咱们回去清洁一下，等会儿再过来。”

顾昀点点头，径直出了小楼。

方之文随后走出手术间：“二小姐放心，老太太这次只是近两天有些劳累着了。昨天还非让我把集团本财年的报表拿给她看。”

“我妈也真是的。”顾苏带着抱怨的口气：“本来就身体不好，这可怎么好呢？”

方之文笑笑：“我去给老太太准备点她要的东西。”

走过顾苏身边，方之文念叨了一句：“老太太真是忙，说明天要见律师呢。”

顾苏心中一凛，狐疑地看着他，而方之文并没有停留，直接下楼去了。

此时的另一个顾府中，顾珊珊正坐在顾镇的床前，一口一口地喂父亲吃药。

顾镇的身体恢复得很慢，现在也只能勉强走几步。却像忽然老了许多，不仅仅是瘦的缘故，就连眼神和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

顾珊珊问过医生，医生说受伤后遗症会有很多种，这种也算正常。

人心贪不得。顾珊珊安慰自己，父亲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更多的，不能奢求。

这段时间，哥哥顾远航已经回到公司主持事务。他本就智商极高，且在外闯荡多年，见识非一般人能比，因此对管理也上手极快。

如今，除了房地产公司的事由顾珊珊全权负责，其他的事顾远航已经可以自如应付了。

只是，父亲伤重，他也只是在父亲刚回精神萎靡昏昏欲睡的时候看过一次，其他时间都是在公司呆着，晚上也还是回他的自己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