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边先来的邻居嘴里，李姐得知了事情经过：李琳琳上大学时应聘到这家做家教，在知道男主人是鼎鼎大名的企业家之后，便起了别样心思。他回来得晚，她就在给孩子补课时拖延时间，还拒收增加的课时费；男主人回来后，她就甜甜地打个招呼。

因为她的认真负责，女主人还帮忙她转到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在大四实习时把她安排到了丈夫的企业。

李琳琳的才华气质都算不错，又是青涩没有一点世故的单纯学生，在她有意无意的表白下，男人终于和她在一起了。

他的心思起初也不过是寻求个刺激，带出去在圈子里也有面子，不再被那帮朋友笑守身如玉。但李琳琳并不像那些朋友包养的女孩伸手要各种礼物，相反却常劝他不要给他买什么东西。久而久之，他对这个女孩越加欣赏起来。甚至在她大学毕业时主动建议她去留学，还装作无意提醒夫人给她写了推荐信。

她留学期间，女人也发现丈夫会经常出差去她的城市，不禁起了疑心，毕竟男人心思在不在家里，作为妻子往往是最敏感的。

可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反而是在李琳琳快毕业的那一年，她收到了一张张这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发来的一张张和她丈夫的暧昧照片，而丈夫，竟然连家也不回了。

去公司找他，他在国外，打电话也不接。

最可恨的是，李琳琳伙同男人把公司在短短一年内，由盈利变为负债，并出面与女人谈判，离婚，净身出户，不用负债；不离婚，男人将起诉离婚，女人要负担数额巨大的债务。

在这个过程中，男人从不露面，一切躲在幕后。

就在大年初一，李琳琳叫了要债的人上门讨债，甚至恐吓了一双孩子。女人忍无可忍，本打算跑到李琳琳老家见她父母，要他们管管——毕竟她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谁知道一进村就得知男人竟然也在这里。

李姐把那个女人扶起来：“妹子啊，男人铁了心不要这个家，那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你还是回去吧，别让孩子跟着担惊受怕。”

女人抹抹眼泪：“我这么多年，跟他白手起家，最难的时候两人合吃一包方便面。从没想过会有今天。我本来想离就离，一人一半家产，我也能把孩子好好养大。如今，别说公司，他就连房子也不给我们留。”

李姐叹气，这就是男人哪，爱一个女人的时候信誓旦旦，一旦爱上另一个女人，先前爱的那个就成了绊脚石。

“妈，我们租房子住，我不上贵族学校，我们都能好好长大。”十岁的女孩用小手帮母亲抹去泪水。

李姐的眼圈也红了，有这么懂事的孩子，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顾云采听着这种事情也不由唏嘘。

“最后怎样了？”

“听说，因为公司是男人和女人一同打下的江山，男人为这事离婚而且手段那么绝，在那一行也做得很艰难。”李姐叹气：“李琳琳的父母也在村子里没脸呆下去，搬去了城里。李琳琳跟男人不知为什么也没结婚。”

“也对，他们这些凭自己能力赚了钱的有钱人，找个女人玩玩享受享受是默许的规则，可要是谁破坏这个规则，把第三者娶进门，还用手段让一起吃过苦的糟糠被赶出门，甚至狠心地不顾儿女，这在生意场上也是大忌，也没人敢放心跟他做生意了。”顾云采若有所思，悔教夫婿觅封侯，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发达后的心思，也是猜不出的。

“谁说不是呢。”李姐表示赞同：“所以说还是我们小门小户好，钱不多，却省心点。不过也有像季先生这么好的有钱人。说到底，还是见没见过世面的问题，见得多了，哪儿会上当迷眼睛呢。”

顾云采笑笑：“可能吧。”

李姐见她渐渐有点想昏昏欲睡的趋势，忙叫她：“徐医生说了你不能白天睡太多，今天天气很不错，咱们去花园里走走吧。”

花园里，许是到秋天的缘故，树上的叶子已经开始边缘慢慢变黄。各种应季的花儿也开始凋零。

待到再过一段时间，小径上落满了金黄的叶子，想必也是一种美景。一年四季，各有各的风景，各有各的美丽。

就像人生的每个阶段，想法、容貌，内在和外在都有了不同，可依然是同一个人，依然是同一颗心。

顾云采踩着柔软的鞋子，慢慢踱着步。

如今，她一个人的身躯里，奇异地藏着两个灵魂。她不知道它是否已经会思考，但很清楚的感知到它已经有了自己的情绪。

顾云采想着，努力回想自己是否记得在妈妈肚子里时的感受。呵呵，她记起的第一次记忆是自己四岁时第一次见到季勋阳。

那也是一个秋天。

家里的银杏树叶子落在了草地上，厚厚的一层，一脚踏上去能陷进脚腕。她玩得高兴，自己躺在地上，让爸爸妈妈把自己用叶子盖起来，只露出一张胖胖的小脸。

有一位阿姨带了个瘦瘦高高的哥哥来玩，爸妈忙站起身来打招呼。她却看到漂亮的小哥哥冲自己好奇地眨眼睛。

她从树叶下伸出一只胖鼓鼓的小手，朝他挥挥。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她的身边，拨开她头上的叶子：“好玩吗？”

她躺在那里，费力地点点头：“你也躺下。”

他摇摇头：“我帮你盖叶子吧。”

他在她的身边围了城堡的叶子造型，她依然躺在那里，脸蛋正好从城堡的窗户中出现。

妈妈开心地拍了照片，大人们忍俊不禁的笑声中，她也甜甜地笑了。

她是公主，他是骑士。

在她心里，他会永远跟她在一起。陪她玩，给她吹受伤的手，给她上药，皱着眉头夺过她非要喝的冰水。

再后来，他不常来了。他的妈妈，那位和蔼的阿姨也没再出现在记忆里。

换成了她去找他，她做他的骑士。

他的弟弟会常常欺负他，而他，似乎也不懂得还手，总是受伤。

他的爷爷看到了，只是皱皱眉头，从不主持公道，反而更严厉地要求他。她很是为他不平，却也知道在别人家里，要尊重长辈的教导。

她心疼他，总是带着小药包，学着给他上药，像他照顾自己一样，安慰他，陪他玩耍——其实只是她自己在玩，他在一边带着满足的微笑看着，然后慢慢地帮她一起收起玩具，拿手帕替她擦干额头上的汗水，带她去洗脸洗手。

只是，没有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当两个人经历了太多太多，性格会变，心思也会变。无论如何都回不到最初的单纯与快乐。

是的，她已经记起了一切。

就在腹中的小生命第一次踢腿让她感知到的那一夜，那个电闪雷鸣的晚上，她从恐惧中安定下来，像忽然劈开了记忆的闸门——她记起了所有的往事。

她知道了自己就是顾昀！是顾镇和顾清清的女儿，是顾丝桐的外孙女。

她也记起了那些似乎在冥冥中被封印多年的痛苦：母亲的生病去世，父亲的颓废，还有，自己掉落悬崖的恐惧和出车祸时那一瞬间的绝望。

“顾小姐，有你的电话！”李姐从后面追上，把手机递过来。

顾云采打开手机，是一个陌生来电。

“喂，哪位？”

“顾小姐，我是乔润岱啊。”温文尔雅的声音响起：“明天我到勋阳公司谈点事情，小范他们托我给你捎了些东西过来，你看我是让勋阳带回去给你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