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打听到她的消息的时候，看到她的时候，却只想给她一个坚实的肩膀，一个一生的依靠。他心疼她的伤痛，想抚平她微笑中藏着的展不开的愁眉。

所以，他冲动地拉着她去结婚。

再之后，因为爷爷的反对，他看不得她小心翼翼的礼貌，偏要坚持给她婚礼。

这些人生最重要的决定里，是缘于爱情还是缘于——同情？

这些天来，这些问题不停盘桓在季勋阳脑中，他不想去触碰，却又无法逃避。

他也不得不承认，或许，爱情的成分极少极少。

可是，离婚？却从来不敢去想。

陈岩看季勋阳不回答，深深看了一眼他痛苦的样子，走出了办公室。

此时的顾远航，从国外赶回了自己的公寓，顾珊珊也被“召”来。

他回来，有两件事：妹妹的婚事和顾昀回归。

顾远航对妹妹的婚事一向持反对态度，这次谈话也不例外。

“珊珊，我希望你慎重考虑。”他关心地看着妹妹：“对女人来说，婚姻是人生最重要的大事。你和季勋夜的婚事，是两家都心知肚明的利益连接，我相信你是明白的。”

顾珊珊点点头，却没什么表情。

“我知道，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靠着互利目的缔结婚姻是常事，这种婚姻往往也能白头到老。可是，婚姻的质量也是大家都清楚的：只不过维持了表面的和谐风光，内里却是真正的夫妻相敬如宾。”顾远航说着，却知道聪明的妹妹对这些都一清二楚，他讲的这些对她来说，一定都考虑过了。

“不过，我们家是怎么挤入豪门的你也清楚，我们不是真正的豪门。我也不希望自己最亲的亲人，去承受那种痛苦。”这才是顾远航真正想说的话。

“哥哥，我知道你想让我幸福。”顾珊珊淡淡地说：“不管怎么挤入豪门这个圈子的，我现在正努力让凭自己的能力让我们成为真正的豪门，而不是只存在了一代的暴发户。”

“我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我想给自己的孩子上流地位。这一切，我要自己给，不想让他们牺牲通过牺牲自己的亲人来争。”顾珊珊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已经深思熟虑过。

顾远航早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

他这个妹妹，做事或许会有些冲动，但冲动的后果她也从不逃避，甚至会尽力把它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转变，达成自己基于这个后果想要的最有利结果。

从小，她就是这样。

如果说顾珊珊的决定他能预料到的话，那么，顾昀回到顾家的事，则是他意料之外的结果。

或许，自己被季勋阳无意中诱导了？

顾远航对调查结果的信心有些动摇。

DNA的比对结果是不会错的。那么，就是自己的调查过程出了问题，甚至，不排除有人故意引导自己走向了那个方向。

他和季勋阳的调查结果是一致的——但他采用的方法是倒推，他先发现了顾云采，继而发现了季勋阳在和顾云采结婚这件事上的蹊跷，再到季勋阳的昀阳国际的公司名称……

然后，他才指示按这个结果去调查过程。

难道这开始就是错的？那么，是季勋阳本身就错了，还是他故意引导着自己去“发现”一个秘密？

如果他错了，他会怎么办？

如果他故意引导自己，有什么目的？

想起和季勋阳的那个“协定”，如果季勋阳是故意让他发现，那这中间是否存在什么必然联系，自己需要好好审视一下这个决定了。

顾远航拿起了电话：“喂，调查结果推翻，重新检索过程中的纰漏。”

相比季勋阳和顾远航的复杂心情，顾老太太简直心情好得不行。

这天，她召集了顾家三代三位女性，开了个小小的家庭会议。

“小昀回来了，小苏啊，咱们是不是该有点什么正式表示？”顾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看顾昀，转头对顾苏说。

顾苏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忙回答：“妈，您看是开个记者招待会还是酒会？”

“嗯，你想得很周到。”顾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就两个都开吧，时间排得紧一些就是了。”

“妈，下午记者招待会，之后紧接着酒会，您看怎么样？专门设立个红地毯环节，让酒会的客人也都粘粘喜气。”顾苏笑着征求妈妈的意见。

“行，你安排吧。”顾老太太兴奋地拍拍女儿，显然对她的准备很是满意。

“外婆，小姨，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些？”原来的党灵灵，现在的顾昀，已经对这个家熟悉了一段，对顾老太太和顾苏的性格和为人处世风格也有了一定了解，知道顾老太太平时也算是低调的人物。

顾老太太拉过顾昀的手，对她点点头：“咱们家一向不怎么高调，尤其在私事上。可是也要分什么事情，什么阶段。你能回来，本身就是咱们顾家最大的喜事，再者，咱们要在A城拓展业务，也需要和这里的豪门打好关系，最初的基础就是像你们年轻人说的，刷刷存在感。”

顾老太太又转脸看了顾苏一眼，戏谑地说：“还有，就是你小姨都是老姑娘了，你呢，也不小了。该多露露脸，说不定有合适的就互相看上眼了呢。”

顾昀听得脸都红了。

顾苏却听惯了，直接粘上来搂着顾老太太的脖子撒娇：“妈，我就赖在家里你还能不养我不成？”

一时间，三个女人笑成一团。

顾云采丝毫不知道她的命运掀起的波澜。

但她心中的浪涛却丝毫不比季勋阳和顾远航平静多少：女人的心思是细微的，对这段不对等婚姻她本来就处于不自信的敏感状态，任何风吹草动都只能让她加重这种感觉。

周向来取手机时，她已经把手机放到了床头，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

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顾云采忽然发现，自己有演戏和当侦探的潜质。

看电视剧看到这种情节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想：直接问问老公不就行了吗？

可自己真正遇到的时候，才知道很多时候不是不想问，而是已经预知了对方的否定回答，但自己又自觉不会相信。

也许女人只相信自己的想象——或者基于对婚姻关系认知的预设答案。

顾云采甩甩头，穿了平常的休闲装，她拒绝了婷姐叫司机送她，自己一个人出了门。

她坐在公交车上，车窗开着，凉风吹起发丝。

前座是两个小情侣，女孩坐在男孩腿上，两人亲昵地窃窃私语。

车厢前部也有两个小情侣，没有位置，男孩抓着吊环，女孩搂着男孩的腰保持着稳定。男孩是不是地跟女孩说几句话，女孩笑颜如花。

这都是她和简凌然做过的事情，可是，跟季勋阳，她的丈夫，却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这么亲昵过。

她想起了她的丈夫。

他总是怜惜地看着她，有时候爱吃点醋。她总觉得自己在慢慢爱上他，他也爱上自己了吗？

她并没有这个自信。

基于爱情的婚姻和基于婚姻的爱情，哪个更长久哪个更热烈，她清楚明白。

顾云采没有目的地，路过一个熟悉的公园，她下了车。

公园里的花在这个季节开得咤紫嫣红，然而她却知道，那些花如果自然生长绝不是在这个时候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