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碰杯，她都跟我说，开心哦，呵呵，然后微微微笑着喝掉些酒。

以后喝酒多了也就知道了，开心是她唯一的祝酒词，对所有人，在任何场合，她都是这么一句，在她看来，开心人生头等重要的大事。

中间，她起来接了个电话，用的是我完全听不懂的粤语，但她接得很开心。

接完后，她还在咯咯地笑着。

说：是我深圳的一个好姐妹，叫阿瑶，祝我生日快乐的。

原来那天恰好是她的生日，有时世界就是这么小，事情就是这么巧。

那时是8月底，我不知道她该是什么星座，更不知道她的星座是否呼应或弹射我的星座。

（13）吃完饭分手以后，我想送一个生日礼物给她。不知为不知，知之为知之，我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飞快地想出了个生日礼物，一个MP3。

在床上一起躺着抽烟时，她曾用手机放了一两首歌，歌很动听，但杂音太多。

到苏宁电器买的，IPOD的一款MP3,有个女同事也在用，每天都看她听得孜孜不倦。

买好后，我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干嘛？

她说背上有伤只好休息，正在床上跟其他同事聊天。

我说那你出来吧。

见到MP3,她格外高兴，笑着说完谢谢后，拉着我马上到网吧教她下歌。

我们在网吧待了整整一夜。

下好歌后，她蜷缩在自己的世界打牌，我蜷缩在沙发里睡觉。

醒过来几次，看她都毫无困意，像个打牌机器，烟灰缸里的烟头越积越多。

早上走出了网吧时，她塞着耳机听刚下的歌。

她问我：你什么时候生日啊？。

我说：你也想送我礼物吗？等明年吧。

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也没有过一切节日的爱好。

据说节日是专给软弱的人们准备的，他们需要在日常中时不时地振奋下精神。

我可能是软弱得已经偏瘫了吧，即使是节日里也没有站起来欢呼的力气。

小时候倒是因为对锦衣玉食的期盼，特别希望过年。

长大后，只记得曾在一个圣诞节来临时，煞有介事地下了许多圣诞歌曲，一边听一边看着窗外会不会下雪。

（14）三天后的一个中午，我又打电话给她，照样问她在干嘛？

她又咯咯地笑起来，说：在医院挂水，都是你害的。

原来她的后背感染了，已经在医院挂了两天水，还是没好。

夏天就是这样一个腐败的季节，苍蝇蚊子细菌异常活跃，而医生则像在其他季节一样呆若木鸡。

我向单位请了个假，打车直接去了医院。

在一大片的挂水人中，我很快就找到了她。

她正安静地听着MP3,见我过去，眼睛亮了一下。

输液瓶里的水还很满。

她伸手就把输液速度调快了很多，我又把调了回来，说：我请了假，单位也没什么事情。

她把耳机摘了，我们开始聊天。

说是聊天，其实是我在讲笑话给她听。

高中时每周开班会，没什么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要说，年轻的班主任就让我们讲笑话助兴，

轮到我时，磕磕绊绊地讲完，台下竟然笑成一片。

于是班主任交代下来，每周开班会的时候，我都要讲个笑话。

一个暴君任何一个即兴的命令，都可能构成一个小民的灭顶之灾。

为了完成任务，本来伙食费就不充裕的我，又专门挤出钱买了几本幽默大全笑话集锦，现学现卖，卖得我都快贫血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是全派上了用场，

一个个过期的笑话让她咯咯地笑个不停。

旁边一左一右，恰好都坐着个小朋友，也都探着脑袋一起听一起笑，死气沉沉地挂水区一下冒出了个忘忧谷。

我则像徽班进京的班主一样，理直气壮地涌上了些自豪感。

（15）水又挂了三天，大大出乎我们的预料，称得上是一口蚊咬引发的惨案。

每天我都请半天假，陪她挂水，给她讲笑话。

临时又在网上精挑细选了些笑话，以显示老班主与时俱进的雄心。

挂完水后，我们都在路边的同一家饭店吃饭。

饭店生意不是很好，所以我们总能挑到一个靠近金鱼缸的座位。

等菜的时候，她喜欢逗金鱼玩，不是用手，而是用嘴，啧啧地乱叫一通，连我都听不懂，估计金鱼更听不懂，否则也不至于一点反应都没有。

每次都是三菜一汤，凉菜一直都是凉拌苦瓜，连吃几次，我已经能品出香味了，人的受虐性的确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老板娘长得很富态，每天看我们过去，都很热情地招呼，买单时也都很痛快地把零头去掉，不管是一二三块，还是七八九块。

有一次，她走过来给我们加了点茶水，

很友好地说：现在夫妻像你们这么恩爱的真是不多了。

我和阿颖互相看着笑了一下，都没有说话。

那几天，她都没有回桑拿，我们在外面住的旅馆。

她又问我老婆的事，

我撒了个一劳永逸的谎。

我说：她长期出差，你不用担心，不会影响到什么的。

在挂水那几天，我们还是坚持在做爱，只是做得很缓和，像是银发的老友在公园的长凳上叙旧，互相只是握着手，不再去做大伤元气的蹦蹦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