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发生了两件事,一来是学校的老师看我资质不错,免费教我弹钢琴,足教了三年多.上高中了(还是同一学校)学校说我总在学校练琴,学费免了,但要象征性地出一点校琴的费用,也就是20多元(当时九零年,在上海).回家一说,父母不同意,从此,就不再学琴了.
另外就是,我很想参加一个英语培训班,一学期学费是50元,(这已经是91年了,我高一下学期了).父亲不同意,说:学校里读书已经很好了,不必另花钱.我哭求了一上午,最后是奶奶出面,还是让我学了.后果就是学得很好(因为很不容易有机会学)
高中生活是枯燥而辛苦的.我自己也比较认真因为我知道,除了学习,我是没有其他出路的.
可是家里房子很小,我和妹妹住六平方,爸爸妈妈住九平方.奶奶和堂妹和姑姑还有姑姑的儿子(姑夫是军人,在部队15年,两地分居,而且姑夫家也是扬州人,在上海没有家)住另外9平方.
大家公用厨房兼浴室(6平方).
问题在于,我和妹妹的房间与父母的房间是用一块板隔开的,而且还是不隔断到屋顶的,也就比成年人高一个头的样子.声音是互相听见的,光也是可以透的.现在想想,我夜夜学习,而父母人到中年,夫妻生活也确实是受影响的.只是当时我不懂.
爸爸说:"你好早点睡吗?开着灯我睡不着."妈妈说:"你考试,我们日子不过啦,不能看电视啦."
我试过把布罩在灯上,也试过到厨房看书(尽管有老鼠有蟑螂,老房子都那样)
夏天,全家那么多人,都要在晚饭后在厨房里洗澡,而那时往往是期末考试,甚至高考,我只好到奶奶房间学习,幸好,奶奶虽然不识字,虽然只有三个孙女,但是她却很支持我们学习.
在娘家的那么多年,我养成了非常好的习惯,那就是,不管周围多么亮多么吵,我都能睡着.也不管周围多么嘈杂,我都能听而不闻地学习.
其实,我也不愿意说自己妈妈是坏妈妈,她真的也吃了很多苦.首先是爸爸不爱她,然后是又重男轻女,又生了两个女孩,不顺心.因为一直流产,生产,再受爸爸不爱她的气,妈妈的身体真的不好.
亲戚们瞧不起我们,说我们又穷又吵,又没男丁,妈妈为了家也确实吃了很多苦,经济条件始终没有改善.
毕竟自己的母亲.我只有伤心和叹气.但是,绝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再伤心了,绝不.
我想一步步写下去,一来,姐妹们对自己的孩子好些,二来,女孩子,真的很不容易.
后来,成年后,我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观.
高中三年,又紧张又短暂.高二的时候,家里的房子大翻修,请了不少工人.
妈妈对工人说,她有一个儿子(上学住校)一个女儿(就是妹妹),工人指着我问:"这孩子是谁?"妈妈说:"这是小叔家的孩子."这么一来,我就不能和大家一起吃饭了,那个冬天,连续半个月,我都是一个人出去糊乱吃饭的(因为奶奶和我们在堂妹3岁后就分家了,奶奶和妈妈,姑姑和妈妈关系都很恶劣,我不能去他们那里吃饭).
这次翻修,房子虽然没变大,但是不漏水不透风了.妈妈为了爱惜爸爸,自己干男人的活,上房顶,爸爸却照样爱做什么做什么.她不怪爸爸,却怪我,因为如果我是男孩,17岁左右就能顶劳动力了(至于爸爸是壮劳力,妈妈是不想的,爸爸是用来供着的).
妈妈的身体累垮了,精神也不好.那年夏天,她生病了(乳腺癌,早期).
被欺负了很多次,被嘲笑了很多次,从高中开始,我再没有去过舅舅家,直到我考上了大学.
妈妈生病手术,我在家做饭给爸爸送饭,带妹妹(她比我小6岁),干家务,还去医院看妈妈.
妈妈心情不好(毕竟得了那么严重的病),病床上也不忘记叹息,自己没儿子,连手术抬床的人都是外人(因为那时候还比较简陋,做完手术是抬担架的),不用说,又是我不好.
这时候,我正是高二升高三,妈妈找我说:家里条件不好(虽然有钱买毛皮大衣,有钱买金项链,金戒指),刚修了房子,妈妈又生病,爸爸也没人照顾.不如别上学了,早点工作吧.
我不说话,心里难过.但是也没办法,回学校跟老师说.
老师来我家,做父母工作:这孩子学习很好的,能考上名校,不上,很可惜.
姑姑(我有两个姑,小姑终身未嫁,现50多了也没嫁)说:我来负责孩子学费.
那时上大学有自费有公费(93年),自费分数低很多.我就跟父母保证:我一定考公费(一般一年学费在300-500之间),自己去打工赚生活费(那时开始有家庭教师了),如果考了自费的,我就不上.其实,后来我填志愿时,一个自费的都没有填,而且,也不接受调剂.
我的月经一直是又多又痛,高考前一天晚上,月经又来了.我痛得冒冷汗,但不敢吱声,怕影响家人休息.自己想了个土办法,在背上贴满了膏药.
为了补充体力,老师要我们吃巧克力,开家长会的时候告诉了家长.我父母买了最便宜的,但是可惜过期了.我当时也是迷糊(因为我其实还发烧了),也就吃了下去.
那时候,高考还是很令人紧张的.考试的第一天早晨,我痛了一夜,又没休息好,人又热又软.家里既然条件不好,当然是不可能打车的,姑夫骑自行车来送我.我就坚持着到了考场.
算命的也是说我和父母之一没缘分.
考第一门考试的时候,过期的巧克力发挥威力了.
我忙着又吐又泻(又来例假又拉肚,这日子真的不好过).老师真的很好,监考的老师是外校的,从不认识,但是她们的鼓励给我很大的支持和勇气.
当天,我去医院挂水了,此后的考试是在学校的卫生室进行的.因为要挂着水考(拉脱水了).
就这样,我考上了复旦(公费的,也有自费的同学)
我虽然没有女儿,但是也很宝贝自己的孩子.女儿和儿子一样一样的,都是妈妈的心肝,绝对不能让他们过我们过的日子.孩子低着头伤心的样子,我是再也不想看见了.
大学的日子无非是清苦一些,还是比较幸福的,因为我离开家了.学费一年500,生活费一个月200(一年给9个月,因为有三个月放假,我自己打工),生活费就给了大一和大二两年的,后来开始我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
说来好笑,我们寝室,就只有我一个是家在上海的,虽然,我家条件也是最差的,开学第一个周末,我父母竟然跑到寝室,当然不是为了帮我安排什么,对着寝室的新同学以及还没有回去的送学的父母,大声说:"我们是上海人,是高人一等的."我倒抽一口冷气,我的天,你不帮助我,也别糟贱我,更别糟贱别人呀,这叫我以后怎么和同学相处呢?何况,我们家是第一代移民上海的,也就有个户口,和住了这么多人建筑面积只有36平方的小房子,有什么好骄傲呢.那时已经93年了,很多人的经济条件已经很好了.
大三开始,生活终于有了改观,因为我一周打两份工,三个晚上,一个白天.自己养活自己一点问题也没有.晚上的活,一小时9元,一周54元,够我生活.周六的活是一个下午,一个月也有200元.
生活费翻番.而且可以添衣服了.但是辛苦是肯定的.那一年,我又累又瘦.两个打工的家庭,都包一顿饭,又节省了我的开支.
暑假和同学一起打工,也很快乐.
钱的事情,虽然不是太大困扰,但是,大二开始,我恋爱了.
爱情是很神奇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或早或晚,总有人追求,但是就是对不上眼.而大二国庆跟下铺同学去杭州她的家玩,竟在火车上,认识了我唯一的男友,后来是我的先生,现在是孩子的爸爸.
国庆的车票总是紧张的,票难买,又没什么钱,本来我已经决定不去了.下铺的同学是回家,她能有票就可以了.
9月30日的早上,突然有个我从来不认识的女生,就象从天而降,她也不知道怎么找到我的寝室,对早饭也没吃的我说:"我知道你要到杭州的票,我正好多一张,给你吧."我下铺当时有票了,但是中午出发的游车的票.我新拿的这张是早上的普快.
脑子混混地,就糊乱收拾收拾出发了.
上了火车,正遇到一堆男孩子,5个,其中一个是我的师兄,同系不同级,他高一级.他们广东老乡一起出去玩.这5个男孩子,4个打牌,多了一个不打牌的,坐我边上.
我正想和边上的人换位置,他靠窗,我不靠窗,有点晕车,这人一看就很面善,我心想,这下我可以靠窗了,搞定他没有问题.
果然,他让位置给我了,可他絮叨得很,一路上说个没完,介绍他的家人给我听.我呢,坐了人家的位置,又不能不搭理他.心里想,这么唠叨谁将来嫁给他谁倒霉.(其实他一点也不唠叨,后来我才知道,只不过是一见钟情,想套近乎而已).
临下车前,他主动留了联系方式给我,我也很大方地留了自己的地址(我师兄的老乡,总不是什么坏人)
恋爱的事大同小异,介绍男友出场就可以了.
我的男友,后来的老公,家里在广东靠广西的县城里,家里兄弟姐妹6个,他是最小的.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家境怎样了.光是这么多孩子,就知道不富裕的,只是,我是不懂的,何况,我没看上他,也没打算和他结婚.后来的事,完全是后来了.
大三,又辛苦打工,又恋爱,又读书,辛苦不辛苦,自不待言.
父母知道我和这样条件的人恋爱,说是要见一下.他们有他们的省美观,我爸爸关心的是,他是否漂亮(我爸爸是搞美术的,所谓艺术家,就是花心,不会赚钱,没什么家庭责任感,我是他的女儿,深有体会).我妈妈关心的是,有多少钱,财礼,对娘家有什么好处.我之所以选择我的丈夫,是看在两条:1,他为人是好的,只要人好,怎么都不吃苦.2,他是真心爱我的,这是幸福的基础,没感情,恋爱婚姻都不会幸福.
另外,我学的是法律,他学的是会计,只要勤奋,将来生活应该不成问题.至于户口,房子,财礼,风俗,说真的,毕竟年纪小,那时,是什么也不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