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三个晚上,我都去了后海的“noname”酒吧。没来北京前,我问过张雅,后海的酒吧哪个最好。张雅说:“noname”。我说就叫noname,还是酒吧的名字无名,张雅说:就是无名酒吧吧,找名字困难,也找不到,工商注册大概用的是noname。张雅说,别忘了预约,没有预约,到那没人理你。
我知道张雅是泡吧的,友谊路的酒吧她去过好几个。她曾经试图拉着我去,我推了。酒吧对我来说,是神秘的,也是我不敢想象的地方。有次和老公说,让他带我去,老公刁斜着眼睛,对,就是刁斜着眼睛,像一个坏蛋一样地看着我,说:“你知道都什么人去酒吧吗?”
“喝酒的人呀。”
“喝酒的人?你太土了。再说你老了,不适合去酒吧了。”
“那你怎么还和客户去?”
“人家客户需要,你懂什么叫客户需要吗?”
“不懂。”
“不懂就别去。告诉你,你可不准去那种地方。”
“哦。”我嘴里答应着,可是心里还是不服气,为什么我就不能去。
“noname”确实很有特色,没有驻唱的乐队,没有打着美食招牌的伪式食物。有的只是一种安宁和朴素。我选的是向南的那排木窗,可以看到清冷的河水和泛着银光的月色。什刹海,从来没有像那几天那样,让我顶礼膜拜,也让我心旌一震,倘若人生也似这般安静和朴素,该有多好。
近处的银淀桥,门前的大树,靠窗坐着发呆的神情淡然的酒吧客,不穿梭又傲然的酒吧侍应,这些,让我舍不得离开。
一杯酒,我最大的酒量就是这些,酒是摆设吧,在这儿,我只是枯坐着,让自己像这个酒吧一样,沉静下来,把白天被各种谎言填满的大脑腾空。
第三天,枯坐时,手机震动了,我拿起来,是“后来”的短信:在哪呢?
“酒吧”,我回到。
“哪个酒吧?”
“不知道。”
“有人陪?”
“没有。”
“自己干什么?”
“枯坐,想心事。”
“很多心事吗?”
“嗯。”
“出来吧,我和你说话。”
“好。”
结了帐,从noname里面出来,外面,有清冷的月辉,有温热的风,月辉的清冷,和风的温热,有一丝矛盾,让我的心,一下子哀伤了起来。“后来”的出现,没有让我快乐,不知道为什么。
电话,在我沿着河边慢走的时候响了。
“出来了吗?”
“嗯。”
“怎么想去酒吧呆着了。”
“一个人,没事干。”
“不知道那地方乱呀。”
“不乱,挺安静的。”
“以为你在宾馆里呆着呢,没想到自己跑到酒吧里了。”
“什么都没做,只是散心而已。”
“你告诉我什么了?”
“什么?”
“你给我留言,说晚上在线。”
“哦,对不起,我忘了,因为第一天去,就喜欢上了,所以这两天都去了。忘了和你说了。”
“是不是惦记艳遇了?呵呵。”
“才没有呢。对了,你怎么晚上可以打电话给我呀。”
“我也在北京,在部里开会。”
“真的吗?”
“这种话有必要说谎吗?”
“那,我们能见面吗?”
(二十七)
“当然。”
“那我去哪找你,还是你找我来?我在后海呢。”
“我猜到你在那儿了。这样,你沿着前海东沿走,到地安门商场门口等我,我马上就到。”
“嗯。”
“没看到我别着急,耐心在那儿等着。”
“我知道了。”
地安门商场,陌生的地方。因为时间已晚,所以人很少。我正在茫然四顾时,手机响了,“看见你了。”然后就断了。
回头,看见“后来”站在不远处,我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
慢慢走过去,慢慢地拥进了他的怀抱。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群,给了我放纵的勇气。
“丫头,你还好吗?”“后来”也紧紧地把我圈在怀里,在我耳边轻轻地问。
“嗯,挺好的。”我松开了“后来”的怀抱,看看周围,还好,没有人注意,或者说,即使人家看见了,也司空见惯了吧。黑暗,真的给了人们无畏,不顾后果的无畏。
手,被“后来”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就这样被他领着,走在北京的街头。没有人讶异地看我们,仿佛我们就住在附近,晚上,两个人出来散步。我们走得很慢,地安门外大街的每一寸地方,都被我们的足迹丈量,但是,似乎,我们都不知道自己走过了哪里。时间在静悄悄地游走,而我们,似乎忘记了时间的存在,把一切都定格在幸福的钟表里。
“你还有几天回去?”“后来”问我。
“两天吧,明天和后天参观学习。你呢?”
“我还得等几天。”
“哦。”
“住宾馆里习惯吗?”
“还行,同屋的是个老大姐,人很好。”
“老公没有查岗吗?”
“没有,他知道我无处可去,也知道我在北京没有朋友。”
“他也不知道你泡酒吧。”
“嗯,他不让,说里面乱。”
“要是我,也不会同意。那种地方,你这样的女人,太危险。”
“我知道,所以我只去清吧,只是坐那发呆的。”
“小女人。”
“哈哈,怎么总说我是小女人呢?我已经不小了。”
“心智不成熟,不是小女人是什么?”
“哦?那,你会骗我吗?”
“我一直在骗你。”
“什么?”
“我是说我一直在骗你。”
“真的吗?”
“真的。”
“为什么骗我?”
“因为无法给你承诺。”
“我可以给自己承诺,不要你的承诺。”
“我知道,所以更别扭。如果我是一个普通男人,或许能给你很多,但是,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
“你以为我想要什么吗?”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要,惟其这样,我心里才不安。”
“是不是怕有一天我们走到结束的时候,我会纠缠你。”
“我知道你不会。”
“我会的。我会在心里纠缠你。”
“温婉,”“后来”停住了脚步,侧过身子看着我,然后慢慢把我圈进他的怀里,“温婉,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我不想听。”我喃喃地说,声音低到似乎只有我自己可以听见。
“温婉,你这个小女人呀。让我心疼。”
“你要知道,我很快乐,这样你就不会心疼了。放开我吧,要是人家知道你的身份,会出麻烦的。”
“嗯。”后来松开了怀抱,重新握着我的手,看着我说,“我想,很想很想。”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