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42、门房在打瞌睡，我进去时，他睁眼扫了我一下，张张口想说什么，但没发出声音，大约是我的脸色让他想说的话又退缩了回去。在有些场合下，扮相阴沉一点，会少去很多麻烦。
我站在过道里抽了根烟，两侧客房里传来的声响让我感觉很安稳。
敲那间屋的门，有人开了，探头出来。
“找谁？”
我报了浴场经理那个熟人的名字。
开门的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定眼对他望着，他让我进去了。
我像那晚一样，站在层层围观的人外面。今晚的赌客比昨晚多，我几乎看不到赌桌上的状况。
令人惊喜的是，我很快发现了他，他还围着那条宝石蓝色的围巾。
我往里面稍稍挤了挤，开始仔细观察牌局，庄家很兴，不停地收钱，但咸家也看不出有多烦躁，这个正常，此一时，彼一时，待会儿说不定牌势就逆转了，看看那些一旁下注的人，他们都在等待时机。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只是个看客，虽然他很不甘心只做个看客。
果然，庄家开始往外吐了，成万成万的往外发钱，旁观者开始下注了，我明显可以感觉到他的眼神兴奋而无奈，在赌场，资本是多么重要的玩意。
我慢慢挪到他的背后，我可以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的烟草气味和长时间疏于料理个人卫生而吐露的奇怪气息 。我是个男人，我无法从这样的嗅觉感知里产生亲近他的欲望，我想假如我是个女人，也许我会沉浸在这样奇怪的气味里不能自拔。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但迅速又背过去，慢慢往外退。我堵住了他，贴着他的耳朵直接说道：我们合伙吧，现在正是下注的好时候。
他根本不理睬我，狠命地往外挤。
有人忍不住开口骂道：不玩就给老子滚，别在这挡事。
他瞪了那人一眼，又回归到原来的位置。
我又低声说了一句：合伙吧，我不会玩这个，但我有钱，虽然这次带得不多，可这么好的局势，说不定能捞一笔呢。
他终于说话了：为什么是我？
我笑笑：你需要。当然，我也需要。
他还是将信将疑，但冷厉的目光明显绵软了许多，他问道：你有多少？
“两万。”
“拿来。”
他终是被突破了。
143、我让他自己做主，随便下，反正就两万块钱，输完结束。
他够狠，一下两万摆了两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我见过庄家将这摆成两道的钱都收走过的。
这一把，赢了一万。
他将这变成三万的钱，又摆作了三道。
这一把，我们下的钞票是咸家中最多的，本来一直享受摸牌权的家伙往一旁挪了挪，让出正位给他来摸牌。
庄家点数不小，因为始终站在他身后穿一身黑皮衣的女人眼睛里放射出惊喜之光。
他开始搓牌，第一张扑克，是个红心2.往上推，只推到一大半，我还没看清是什么，他却又将牌合起来了。
庄家亮了自己的点数，是个九点，我觉得没戏了。
他将牌甩在桌上，我看到那第二张牌是条红心8，没戏了，2加8，不就是0点么？
我们这边的一撮人骚动起来，他迎着庄家渐渐发红的目光。
他扭过头告诉我：这样的组合，比庄家的九点大。
三万又变六万。
我觉得可以收手了，反正已经达到目的，现在结束总比输光好。
但我没吱声，还是让他尽兴吧。
他将六万码成了一叠。
我明白了，这是孤注一掷的意思。真正的赌徒，从来只把命运交给自己最有感觉的一次。
145、庄家理了理堆在自己面前的钞票，伸手从皮衣女的嘴里抽出她正吸到一半的香烟。
我也掏出烟，给他点了一棵，自己点了一棵。
屋子里静悄悄的，就像那晚一样，如果此时你站在外面，你会认为这是个无人的空房子。
他抓了牌，捏在手里，狠狠地吸了口香烟，才举起看。
第一张，J。
第二张，我又没看清。
后面围观的人一片唏嘘，呵呵，往往如此，原本应该在上一牌收手的。
但他似乎很镇定，将牌扣在桌上，侧目看了我一眼，又紧紧盯着庄家的眼睛。
庄家的眼睛在紧紧盯着手中缓缓搓动的扑克，皮衣女撇了撇头，我没看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几点啊？”咸家忍不住了，一齐焦急地发问。
庄家没有理会这些人，独独对他说道：就看你了。
“我没有点数。”
“哈哈哈哈”庄家大笑起来，这样的放声大笑，在这个房间里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我只吃没有点数的。”
他将牌扔到庄家面前，第二张牌从第一张牌底下滑出来，是个黑10.
我看到庄家的脸变绿了，我看到皮衣女又撇了一下脑袋。
他扭头对我说：庄家以为我是0点。
我第一回在他的目光里看到了笑意。
庄家将一堆钞票全部推到他面前，说：差不多正好15万，赔了别人的，剩下是你的。
剩下的大概有11万五。
他收起11万递到我手里，将其余的五千，扔在桌上，对庄家说：请你们喝酒。
146、十一万，我拿了五万，其余的六万全数塞给了他：给你做本钱吧，但不单单可以做赌本。
他瞄了我一眼：除了赌，还能做什么？
“呵呵，那就随你了。”这跟我没关系，他爱干嘛干嘛。
“不过我累了，想洗个澡放松下。”
“这个没问题，我请你，西施浣，这地方，你应该也知道的。”
“嗯，我知道。”我琢磨着他的话，这话里好像还有点什么别的意思。
“走吧。”他将围巾塞进外套里，一个人快步往前，好像已把我这个搭档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