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在床上一边抽着香烟一边把这事说给洁婷听的时候,总觉得这事情发生的真的很蹊跷,为什么平时房东都来上门收钱的这次却没来?为什么骑的好好的车子会突然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这事情非要发生在我口袋里装着240元房租而不是口袋干瘪的时候?这么多巧合的因素那怕有一项不是发生在同一天,我可能都不会摊上撞人这事,这让我觉得世界上可能真有命中注定这一说了。
是的,这个世界绝对有神灵的存在,但他似乎不属于平民!
不过我马上不关心什么神不神的事儿了,因为这种精神上的事可以缓一缓再说。好象有人说过精神是人的高级产物,我那时候还不够高级,我必须考虑一些低级趣味的东西——那240元钱并不是我的个人资产,那里有一半是王亮和肖媛的。因此后来我决定把存折上仅有几百块钱取出来,于是在那年我交完那个月的房租后,我的趣味变得更加低级和原始——怎么才能不让肚子叫唤。
那段日子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情是,由于没钱,我把家里所有的存折都去进行了清户,5个存折,总共清出了12块6毛钱。每到一家银行,我把存折递进去的时候,柜台的服务小姐都会问我同一句话“这个折子只有2块多钱,还清户么?”我操,我大老远跑过来不就是为了请这两块钱么,还他妈非得让我丢人的再说一遍。因此一天连续丢了5次人的我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很沮丧。我觉得高中的生活好象又要轮回了,更可怕的是。在东洲,我已经没有了生死兄弟,一旦饿肚子,可能连混饭的地方都没有,更何况,我还带着洁婷。这让我决定自己真的要马上要找一个工作干干了,哪怕200块钱一个月也行。而且我想也要马上向远在另一个大城市生活的姐姐求援,让她给我赶紧邮寄点钱来,虽然毕业了,她也不能不管这个弟弟了啊。
不过李洁婷那天情绪并不低落,她说:“咱们还有钱,股市里还有钱啊。你知道吧,咱们的小票票已经从5块钱涨到7块多钱了。不仅不亏,而且还赚钱了。”我悲观的说:“就100股,700多块钱最多也就够花两个月的。”洁婷说:“你以为卖了股票的钱就这样干花啊,告诉你,我发现了一个赚钱的路,我要拿这钱做本钱”。洁婷发现了赚钱的道路?这让我感觉到很好奇,我追问洁婷到底想拿这钱干些什么。洁婷说出的答案让我一下子不郁闷了,而且还差点笑死,洁婷说:“摆地摊,就在旁边那条小巷子的夜市里”。
……
尽管我嘲笑洁婷,尽管我反复规劝洁婷说摆地摊是没出息的行为。我甚至都恐吓她说“这压根都赚不到钱。”但这仍然无法阻拦洁婷。她说“我不用有出息,因为将来我老公会有出息——再说,你压根就不知道我想买啥。凭啥说赚不到钱!”
于是倔强的李洁婷的地摊就这样开张了,她买的东西很真的很特别——卫生纸。当然,看官,你千万别以为我们当初买的是什么“维达,清风,心心相印”这些品牌的纸,我们如果买的是这种纸估计你今天就看不到这帖了,我肯定在1999年就饿死了。我们买的是河西省一家不知名厂家的产品,产品很劣质,质量几乎等同于我们经常在早餐点上用的那种卷纸。但进价也真的便宜。最差的家庭装20筒无芯卫生纸批发价格是2.1元。划到一筒只要一毛零五厘。质量最好的四筒装的有芯卫生纸批发价也只要1.6元。而这两种主打产品我们的卖价分别为4元,和3元。利润几乎都是100%。洁婷这种摆地摊买卫生纸的行为直到今天看来都是一种创举,因为我走了这么些城市几乎还没发现第二人。
填补了市场空白的洁婷生意很受欢迎——那条巷子里面租住的都是学生和外来人群,卫生纸又是日常生活的必须品。而那时,在超市和小店里一般的卫生纸都买到了1块多钱一卷。因此洁婷推出的这个价格很是令市场震撼,开张的第一个晚上就买了70多块!洁婷是对的,这确实是条赚钱的路
那一夜,睡觉的时候,我都笑了。因为我发现我的梦想终于开始飞升了。
一看洁婷的地摊真的能赚钱,我萎靡的精神也开始振作起来了。于是那段日子里,白天我和洁婷一起骑着车子在高岗巷那个类似民房的大仓库里跟老板批发纸,由于批发的底数就是100大包,因此即便是批发一个品种,我和洁婷也要用自行车来回的驮6-7趟。而晚上的时候,我就陪着洁婷一起守摊子,帮着她收钱,找钱。小日子过得很充实。
那段日子里我们的房间里也挺乱的,到处都摆着各种各样的卫生纸。有时候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这让王亮每次来我们房间的时候都笑。但那笑是善意的,或者说无任何意义。虽然他挂着手机我摆着地摊,但靠劳动为生的我突然一下子变得很是自信起来,一点都不自卑。更何况那时候我门赚的钱可能并不比他少——每天都有30-50元纯利润进帐。太他妈的强大了,比较虽然会让你经常痛苦,但偶尔也会为你赢得虚伪的自尊!
在我们净利润达到500元的时候,接连发生了两件倒霉的事情。第一件事情是一个周六的晚上,由于一般周六周日的生意都比平时好一些,我们还特意从家里多备了点货才出门。但那天在我们生意刚做到20多元的时候,巷子口处突然骚乱起来。巷子把头摆摊卖头花、发卡的那个大嫂兜着她鼓鼓囔囔的地摊布拼死命的向我们这边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高喊她奔跑的理由:“快收摊,城管来拉。”
整个巷子立刻就炸了锅。摆地摊的人在跑,消费者也在跑——因为卖东西的人收了他的钱还没找钱呢。我和洁婷面对这样的场面也慌了神,忙往自行车上装卫生纸。还没等我们装完,城市管理者的偏三轮摩托车和一辆小皮卡车已经开到我们面前了。没办法,卫生纸太多,而且体积太大,加上我们收摊的动作还真的很不娴熟。一个人迅速从摩托上跳下来,一脚飞踹踢倒了我已经装了几包卫生纸的自行车。他飞踹的动作真的很娴熟,如果他那时穿上袈裟,你一定会以为他是少林武僧。然后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把卫生纸往皮卡车上扔。最多30秒吧,他们就完成了上述所有的动作,然后迅速向巷子里面飞驰,继续追赶那些收摊动作偏慢的人。
那天等我和洁婷回过神的时候,身前已经空荡荡的了,连掂在最下面的地摊布都不见了。我和洁婷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下,然后都差点哭了出来。
当是时,巷子的深处依然很吵杂。
有了这次惨痛的教训后,我们也学精了,每个品种只带2包,好卖也最多只带5包。卖掉了再由我回家去拿。而且一旦有城市管理者的来了,我和洁婷有了明确的分工,洁婷负责收取地摊布——那价值20多块钱呢。而我则徒手拿几包进价最贵的卫生纸开始狂奔。剩下的便宜货只有让城市管理者的收走了。没办法,我无法向他们很多人一样,在地摊布的四个角上都系上细绳子。一旦来人迅速抓起绳子让它收成一个背囊的样子,背起来就跑。因为卫生纸的体积实在是太大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祖国各地都绝少有人摆地摊买卫生纸了,怕城管,绝对是怕城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