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渊一个人坐着,旁若无人地独自喝酒,用优雅和礼貌织成一堵疏离的墙将我与他隔开在两个世界。他眼神淡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和我说话时,总好像带了丝似笑非笑的嘲弄,我向他敬酒,他会轻笑着全部喝掉。他笑的时候总是唇角向上略微弯曲,停顿数秒,鼻翼两侧随之刻出两道弧形的纹路,更添生动。那笑容仿若一道阳光突然破开厚重的云层透过遮天蔽日的树梢铺陈一地碎金斑驳。又恍若唇边绽开了一朵苍白细弱还带着晨曦清露的小花儿,充满童稚的脆弱温柔。令人呼吸亦为之一滞,内心情不自禁牵扯出丝丝缕缕的痛惜。我的眼神如蛛丝粘附在他的脸上,这个男人像是王家卫的电影,只惊鸿一瞥,便让我欲罢不能。
我们沉默地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很快有了醉意。而这时,我居然还没有和他说过话!房间里斑斓的彩灯明明灭灭地旋转,像我的心情。
那天来的人中,有个叫吕虎的人明显酒喝多了,先是拿着麦鬼哭狼嚎上蹿下跳,继而看我和子渊过于安静心里不爽,拿了瓶啤酒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嗨!美女,陪我喝一杯!”
我看向子渊,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呷着酒,仿佛没有什么事值得他关注。
心下莫名微冷,无奈转向李虎,客气道:“对不起,我一开始就说过只陪这位先生喝酒。”
“X!别跟老子装清纯!”醉鬼果真不可理喻,吕虎立刻垮下脸打着酒嗝大吼,牙缝里绿色不明物体在灯光的反射下泛出星点油亮,让我的胃一阵翻搅。“你这样的老子见多了!卖谁不都是个卖?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我的脑子只觉“轰”的一声,迄今为止,我还没有遭遇到如此赤裸裸的侮辱。
从小刘胖子给我灌输的就是世间万物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因此,我从没觉得“流金铄石”的小姐有什么下贱,不都是工作吗?这个社会谁不是商品?只不过有人卖的是身体,有人卖的是灵魂而已!是出卖自己灵魂的人比出卖肉体的人要高尚?还是出卖大脑的人比出卖肢体人的要高贵?
一簇炽烈的火苗自心底“嘭”地燃起,并呈现越燃越旺的趋势。浑身的血液在酒精的加速下疯了般四处飞窜,就在吕虎的猪手搭在我肩膀的同时,我的左手也抬了起来,杯中澄黄的酒液不由控制地泼向面前那张叫嚣的脸!
亮泽的酒液顺着吕虎已然痴傻的脸和发梢如涓涓细流顺入他的脖颈、衣领,那一刻,吕虎整个人像中了咒语般定格了。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再次顺手夺过吕虎手里的酒瓶站起身将瓶中酒从他头顶直灌而下。同时恶狠狠道:“我这就让你清醒清醒!告诉你,做人不要太嚣张!出来混的,早晚是要还的!”
当我关上包房的门时,只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笑。吕虎居然没有发飙闹事,这倒有点儿出乎我的意料。
(PS:本文纯属虚构,请各位理智看文儿,妥善保管手中板砖,切莫误伤!O(∩_∩)O~)
NO.4
在所有人眼里,我算得上是个幸运的女孩。学历良好、容颜靓丽、家境富有。只要我想得到的东西不太离谱,基本都能轻易拥有。
然,这些其实只是肤浅的表面,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其实是一个性格叛逆行为乖张的不良少女,初中就学会抽烟酗酒打架谈恋爱,除了吸丨毒丨,能尝试的一个不拉。换男朋友像换衣服,最短三天,最长不超过一年。以至于刘胖子都看不下去了,但他清醒地明白自己拿我没招,索性在我高中毕业时找到他的战友好说歹说硬是把我塞进军校接受改造。
都说部队是个大熔炉,果真不假。这里没人知道我是谁,当然,即使知道也没人在乎。同学比我更有背景的多了去,估计也是在家无法无天的主儿,故而,那些曾经带过千军万马偏却拿个小人儿无法的家长们便和刘胖子一样,觅个以铁血著称的牢笼把人往里一扔,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头一年,每逢周末写信的时候,宿舍里远远就能听闻哭声一片,那个凄惨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德高望重的人物去世了。我们那个学校管束极严,简直就是军事化管理的集中营。每人每个学期顶多轮到出校门一次,而且不能超过五个小时。如果超时不归,那你以后就甭想再出去了。平日里除了上课就是操练,再空了就每人发个工具去拾掇校园,总之,他们能找出无数的事儿让你不得闲。唉!后来只要一提起那些年,我的控诉能像滔滔长江滚滚黄河拉扯起来没个完。
毕业后,趁着裁军大潮,我瞒着刘胖子偷偷摸摸递交了退伍报告,等他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然板上钉钉,我如愿以偿卸下头顶箍了数年的紧箍咒。也许是因为被箍过紧后的强烈反弹,也许是潜意识非暴力对抗刘胖子这几年极端不负责任的无耻行为,我紧跟着来了个从严肃庄重的革命军人到夜总会公主的华丽丽大变身。
然而,我不曾料到的是,那几年被我一直打心眼儿里抵制、一把鼻涕一把泪声嘶力竭其呆板教条扭曲人性矫枉过正的军校生活原来已不知不觉在我的灵魂上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我突然发现,尽管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叛逆不羁,可是,仿佛内心有一个始终沉睡的声音被唤醒了。
很多曾经津津有味的荒唐事如今不是索然无味再做不下去,便是生出强烈、无法控制的厌恶之心,甚至今天,对于别人不敬的言辞我居然勃然大怒了?!以前的我可不是这样,要知道,对于一个行为乖张离经叛道的人来说,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无视他人对自己的评述,这是作为一个坚持个性独立的人所必须具备的心理素质。若在从前,对于吕虎的言行我就算不喜也顶多冷冷表示不屑地看他一眼走人,绝不会做出今天这样的激烈行为。
我这是怎么了?吕虎说什么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在乎,做公主是我自己的选择,比这更毒的话我都听过。可是,为什么这次我会觉得难以忍受了呢?为什么当我看到子渊嘲弄轻视的眼神心会痛的像被人狠狠从胸腔里扯出来再摔在地上一样呢?
晚上,我失眠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陷入对自己对人生的思考。眼前总是出现那个集优雅冷漠于一体的男人,他隐在阴影中的侧脸,看上去孤独凉薄,握着酒杯的手指苍白修长,蜷起时会有根根细瘦的掌骨凸显,不知道抚摸它们的感觉是温暖还是冰冷?我伸出手在黑暗中描摹他的模样,想象他温热的鼻息正缠绕在我的指间。我们能彼此安慰吗?他会喜欢我吗?他这样的男人应该喜欢优雅贤淑的女孩吧?
空气中的描画比在水中更不落痕迹,落笔的同时即已消散。我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因为喜欢,首次对自己过往的荒唐生出自卑和羞耻之心;因为喜欢,首次对一直以来混吃混喝等死的人生目标产生质疑;因为喜欢,首次忐忑不安不知是否会有朝一日迷失了自己……?
微风拂过,窗外的樱花树在月光下簌簌摇落一地粉白花瓣,这样的美,却这样的短暂。
NO.5
对于“流金铄石”别的小姐来说绝对不可饶恕的泼酒事件,发生在我身上却如泥牛入海没了声息。只是从那以后,云姐再没有让我陪过酒。
我的工作越来越清闲,差不多近乎于无所事事。看着别人一忽儿喜一忽儿悲忙忙碌碌东奔西跑,而我却什么都插不上手。
那天,我正穷极无聊地坐在洗手间马桶上看小说,两个喝得七荤八素的小姐踉跄着进来边忙乎边发牢骚。其中一个听上去就脾气火爆的哑喉咙大着嗓门愤愤道:“X!那个光头真是恶心,换了墨黎大概早一杯酒泼上去了!”
呵!一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的英雄事迹,我立马两眼发光,赶紧屏住呼吸外加竖直了耳朵,心里禁不住一阵狂喜:不是吧!难道这么快我就有粉丝了?
隔壁小间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呕吐声,半晌才传来另个有气无力、细长绵软的女声:“我们怎么和人家比?你有老爸给你撑腰么?你这会儿泼了酒明儿就收拾铺盖走人吧!”
哑喉咙沉默了一会儿道:“也是!”半晌,她故作神秘压低了嗓子问:“哎,你说那个墨黎是不是有病啊?怎么跑来做公主?她又不缺钱花,老板居然也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