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孩子躲闪着我的目光，说，“我……，我没吃什么，我就是在食堂吃的饭。”我说，“那别的同学怎么没问题呢？你没跟老师说实话。”

孩子毕竟是孩子，很快，他就交了老底，说，“梅老师，昨天晚上我没在食堂吃饭，我吃了六块冰淇淋，还有十串羊肉串。”我问，“羊肉串在哪买的？”他嗫喏说，“咱校门口就有，每天放学在门口等着。”

我又问，“你是寄宿生，不允许出大门口的，你是怎么买来的？”他老老实实地说，“我在栅栏门里让那个卖羊肉串的递进来的。”

112）

我回头跟赵辉说，“你听见了吧？你侄子不是吃学校食堂的饭吃坏了肚子的，他不正经吃饭，偷着买零食吃，把自己肠胃吃出了毛病，你说这病是怪学校呢，还是怪孩子自理能力太差呢？”

他忙说，“怪孩子，怪孩子，这孩子从小没人管，父母从他五岁就离婚了，哥哥忙生意又顾不上，也就知道给他钱花，哎，孩子就这么给惯坏了。”

我说，“你哥哥还要我给他负责呢，你说说我该怎么负责？”赵辉说，“哪会呀，不能再这么要求你的，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我说，“既然你认为不是我的错，明天你跟你哥哥说，让他务必到学校找我，我有正事跟他谈。”然后，看看周晓斌果真没了事，我就离开了医院。

不知赵辉怎么跟哥哥做了工作，让人意外的是，那个蛮横无理的董事长，上午第二节课就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我跟他交代了我和赵晓斌的谈话情况，告诉了他赵晓斌生病的真正原因。没想到他还是站起来跟我狡辩，说，“不管怎么说，只要在学校生病的，学校和老师就有责任。”

我很平静地摆手让他坐下，说，“赵董事，你别急，本来，我是想，不管孩子犯了多大错，他还是个孩子，不管你怎么诬陷学校，我们毕竟是育人机构，我毕竟是个老师，所以，我只想等你了解情况之后，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的，没成想，你还是这个态度，所以，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你的孩子我教不了，你带走吧。”

他一听这话真急了，说，“我孩子刚刚上初一，说开除就开除啊，你有这个权利吗？学校能随便开除学生吗？”

我说，“赵董事，你别忘了我们学校的性质，我们是私立学校，不是义务学校，你们有选择来与不来的权利，我们也有选择收与不收的权利，对不对？再说了，你这样的家长我伺候不了，不行吗？”

二句话把那个中年男人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气愤地站起来，说，“我去找校长”，说完，悻悻然走了出去。

我这人有个大毛病，就怕别人把我逼得无路可走，等你做事太过了头，骑我脖子上来了，好，我的猛烈反攻就开始了，八头牛都拉不回。

赵晓斌爸爸几次三番，就已经够了我反攻的条件。我跟他打电话，郑重告诉他，“你的孩子，我不收了，你爱送哪送哪去。”赵晓斌的爸爸终于耷拉了脑袋，软了下来，又托人找领导找我，我跟王校长说，“这个学生我坚决不收，如果学校压我收，这个班主任我就不干了。”校长也拿我没办法，只好答应。

113）

赵晓斌在家呆了两三天之后，他叔叔赵辉找我的办公室，说，“梅老师，我想和你单独谈谈。”我说，“没空，有空我也不想陪你们这些有钱人闲聊，我还要挣钱养家户口呢。”

赵辉说，“梅老师，求求你给我个机会，给我个向你道歉的机会，我知道你心里很委屈，我哥，我哥他这人…..，真得没法说，你就原谅他一次，好不好？”我说，“你都知道你哥哥真是没法说，还来跟我说，你什么意思？”

赵辉赖在办公室不走。我看作业，他就在一边坐着看书，我站起来上课，他就坐我椅子上。只要看我手停下来，就说，“梅老师我跟你道歉，我…..”我瞪他，然后低头不理他。

他一直坚持到下午放了学，其他老师都离开了办公室，他还坐在那。我说，“你走不走，我要锁门了。”

他才站起来，说，“梅老师，我代表赵晓彬家长给你道歉，我请你吃饭，你肯赏光吗？”

“哎呦，我可不敢”，我说，“你们那家人，我是见识了，你侄子是我见过的最不可教也的学生，你哥哥是我见过的最不讲理的家长，你家的饭，吃过了吐不出来，还不得把脖子割了。”

赵辉笑了，说，“梅老师，你年纪不大，说话还……，还挺厉害的，呵呵。”我说，“官逼民反，狗急跳墙，软柿子只有挨捏的份，被谁扁了都不知道。”赵辉又笑了，“梅老师，你说话，哈哈，好有意思啊。”

我抬头看看他，说，“你一坐一下午，不累吗？回家歇着吧，我没空跟你闲扯。”说完，站起来就走，走到门口，说，“你想住这儿吗，那我锁门了。”赵辉才赶紧地站起来。

我下楼，他跟着下楼。我上餐厅吃饭，他跟着上餐厅，我大怒，说，“你想干什么？挟持我？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赵家还真是吃了豹子胆。”赵辉笑得差点弯了腰，说，“梅老师，说真的，我真愿意听你说话的，噼里啪啦的，真来劲。”

我哭笑不得，说，“你到底想干嘛？”他说，“请你吃饭呗，给你道歉，我们一家人给你惹了那么大麻烦，让你生了那么大的气，还不能请你吃顿饭啊？”

我说，“我跟你说过了，你家的饭我吃不起。再说了，你侄子我是不打算再要了，你就别跟我耍什么花花肠子，没用的。”说完，往二楼的餐厅走，他继续跟。

我回头大吼，“站住，我吃饭，你干什么去？”他说，“我请你，你不去，那你就请我呗。”我大叫，“每门！”这……，这没脸没皮的家伙！

我不理他，只管自己上楼，买好了一份饭菜端过来，刚放下，他招呼都不打，拽过来就吃……，我，惊怒！真想骂他，但四外都是吃饭的学生和老师，只好把怒火摁下去。

只好再买一份，把饭盘端得远远的，他端着饭盘跟过来，嬉皮笑脸地说，“一块吃，边吃边聊，嘿嘿.......”，我低头吃，头也不抬，说，“你知道，什么叫“无耻”吗？，他说，“知道，就我这样。”

我，愕然！含了一口的饭，呆呆地看着他，他说，“梅老师，喝汤，别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