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辛辣的灼烧感从喉咙一路烫入胃部,他仿佛找到了情绪的出口般,胸口终于不再似刚才那样压抑,像座山一样沉重。
很快,大半瓶威士忌见了底。
喉间的辛辣不再,胸口那股迫人的压抑再一次涌来。
空瓶子随手一丢,赫连战止抹了抹嘴角,笔直地朝酒柜走去。
在他抱了好几瓶酒回来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官隽打来的!
身形狠狠一震,他一秒都没有停顿,直接扔开怀里的酒,抓起手机按接通。
“赫连,是我。”官隽的声音从线的那端传来。
“我知道……”赫连战止沙哑地开口,说话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分不清是被烈酒灼过喉咙导致的,还是因为怕从官隽的嘴里听到不好的消息。
官隽怎么会听不出他的紧张,沉默了下,“你还好吧?”
“我没事……”赫连战止声音越来越哑,攥着手机的指捏得骨骼几乎要凸出来,“那对夫妇是不是……是不是……”
明明是一句非常简单的话,他却反反复复,怎么也没办法说完整,每次要问的时候,喉咙跟被掐住了似的。
“赫连。”官隽的声音从线的那端传来,嗓音低沉严肃,与平时的吊儿郎当判若两人。
赫连战止身形狠狠一震,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官隽再寻常不过的呼吸四肢发软,无力地几乎连手机都握不住。
这一瞬间,他仿佛失足踏进了沼泽地,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卷着,笔直地往下坠。
用力地吸了口气,那种失重的感觉才总算是散去了些。
单手支着书桌撑住身体,他努力地想要保持住平静,吐出来的话却还是颤抖得厉害,“那对夫妇,是不是……?”
“赫连家当时的情况你自己也清楚,能避免跟对方接触,尽量避免接触,赔偿都是提的现金,具体的资料善后那人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无法肯定你当年撞的人是不是唐小姐的父母……”官隽说到这里顿了几秒,“不过……”
“不过什么?”官隽的停顿让赫连战止好不容易才稳住的心态顷刻溃散,呼吸停止。
官隽听出这边的动静,皱了眉,有点担心赫连战止的情况,没有再往下说。
赫连战止怎么会不知道官隽的顾虑,摁住发胀的额,“我没事,说吧……”
电话那头的官隽沉默了两秒,才缓缓地开口,“当年你撞的那对夫妻……的确是姓唐。”
“……”
所以……三年前……他真撞死了唐棠的父母?
仿佛在瞬间被抽掉了灵魂般,赫连战止再也支撑不住自己,整个人无力地瘫向椅背。
倒下的动作太快,身体撞了桌子一下,本滚在边缘的酒全数掉到地摔碎,发出巨大的声响,浓烈的酒味弥漫开来。
官隽听到声响,全身的神经都抽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没事……不小心打翻了点东西……”赫连战止哑着声回答,目光落在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嘴角微勾,扯了一记意味不明的笑。
“真的没事?”官隽不相信。
“没事……”赫连战止嘴这样说,却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咯咯作响。
寂静的深夜,哪怕是一点点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官隽清楚地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想象着赫连战止此时的模样,心情也沉重了起来。
算赫连战止当时没有理智,一切都是意外,这个世界,有几个人能够接受撞死父母的凶手?
听着电话那头越来越轻的呼吸声,素来能言善道的官隽在这一刻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现在唯一希望的是,赫连战止当年撞的那对夫妇,只是凑巧跟唐家一个姓,而不是唐棠的父母。
只是事情真的会他所愿的那样简单么?
官隽不敢抱太大的希望,怕失望。
生活总是处处充满了狗血。
这样的想法,官隽自然不可能说出来,打击赫连战止,给赫连战止增加心里负担。
他敛了下眉回过神,“你也不用太在意,毕竟只是同姓,也许那对夫妇和唐小姐并没有关系。”
赫连战止沉沉地扯了下唇,事关心爱的女人,他没办法像官隽一样乐观。
“除了姓,还有别的资料?”
“当年,怕赫连盛远嗅到蛛丝马迹,所有的资料都抹干净了,没有留下。”官隽叹了口气,“想知道那对夫妇的身份,只有一个办法,找到他们的家人。但是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想找到他们根本不可能。”
“……”赫连战止沉默,“善后的人不是见过那对夫妇的家人?”
“我问过了,那人说每次见面,对方都裹得跟木乃伊似的,又是假发又是墨镜,还穿得怪里怪气……这种情意,算对方站在面前,善后的人恐怕也认不出来。”
“……是说,这件事会成为永远的悬案?”
而他,未来的日子,都要会活在不断怀疑自己是不是撞死唐棠父母的凶手的煎熬里?
赫连战止重重地抹了把脸,看着眼前黑暗空荡的一切,仿佛吞了刀片般,喉咙割裂地难受。
他一动不动地靠瘫在椅背,心还有许多问题要问,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片静谧。
世界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听不见半点声响。
官隽那边传来的“滴滴滴……”Q信息提示音打破了沉静。
赫连战止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回过神来,声音嘶哑,“你有事,那挂了……”
“等一下!”官隽突然提高音量大叫,嗓音难掩激动,“赫连,当年负责善后的人说找到一张照片,说是接头的人!”
闻言,赫连战止猛地坐直了身体,“让他马传过来!”
“已经在传了。”
官隽话音刚落下,赫连战止听见了件传送成功的声音。
拳头捏紧,“马发给我!”
语毕,掐断了电话。
几秒后,官隽将照片发了过来。
赫连战止打开——
是一个男人行迹可疑、甚至可以说是猥琐的背影。
怕被人认出真面目,男人衣着打扮非常地怪异,假发、口罩、墨镜、棒球帽、衣服裹了一层又一层,最外头是绿色的军大衣……包成这个样子,别说是长相了,连原来的身材怎么样,都看不出来,更别说,对方还有意佝偻了背……
凭着这样一张照片,想要找到当年被撞的人是谁,根本不可能……
然而看到照片的一瞬间,赫连战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竟神使鬼差闪现出被自己软~禁的唐志明夫妇的身影……
捏着照片在书房呆坐了近半个小时,赫连战止才走出书房,带着司机无声无息地离开赫连庄园,去了软~禁着唐志明夫妇的小区。
路,赫连战止的心情从未有过的迫切,迫切地想要见到唐志明夫妇,确认一引起事。
可当车子真抵达目的地,停在公寓楼楼下,赫连战止却又迟疑了。
他下了车,却没有去,站在车旁发怔。
六角路灯淡色的灯照过来,地一条长长的影子
凌晨两点多,沉沉的夜色笼罩,小区的住户都睡了,四周没有半点声音,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