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拖着也没意思,干脆趁今天做个了断吧。”孟竹影看向沈延熙,神色平静得好像是一个宽容大度的妻子,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太大的起伏,平平淡淡的,“延熙,我知道你心太软,才会一时糊涂被这种女人伪装出来的柔弱欺骗,过去的是我可以翻过去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也不会怪你,但你必须在我和这贱~女人之间做出选择。一,跟我回去,只要你能做到,我保证以后绝不再提及今天的事,我们的婚期不变,更不会让这种女人影响我们的关系;二,留下来,跟这种没有半点真实,人尽可夫,爬到你大哥床~还觉得不满足,又来勾~引你的浪)贱~(货)在一起……如果你真能做到不顾我的感受,不顾两家的颜面,甚至不顾爸爸的意愿…………”
孟竹影说到这里停下来,深深地凝了沈延熙一眼,才继续往下说,“希望你能做出正确、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语毕,孟竹影松了手,司机一看她放开,也迅速地退开,将主动权交到了沈延熙的手。
他们退得有些突然,沈延熙没有做好准备,脚步踉跄了下,险些摔倒,幸好司机及时扶了一把,才没有发生意外。
司机并没有扶太久,沈延熙靠着自己站稳后,收回手退开了。
没有要说话,四周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在等沈延熙的决定。
连看热闹的邻居,也忍不住抿住了呼喊。
昏黄的灯光下,沈延熙不稳地站立。
空气飘着一层淡淡的薄雾,让他的五官有些朦胧,脸的灰白却愈发地清楚,寒凉得有些怵人。
他看去非常虚弱,双臂无力地垂着,连握拳的力量都没有。
安静无边无际地蔓延,所有人都还在等,等沈延熙开口。
然而他始终没有说话,无声无息地伫立在那里,低垂着眸,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只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在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得急促。
沈延熙需要很努力,才能将胸口翻腾的怒意压下去。
***
孟竹影刚才那些话,其他人听着,或许会觉得她不会勉强自己做决定,一切以尊重他为前提,无论他做什么决定,选择跟谁在一起,她都不会有怨言。
只有沈延熙心里清楚,那些话里隐含的暗示和警告——
孟竹影在威胁他。
他若是选择唐棠,与孟家解除婚约,那么赫连盛远杀人的事,会被公之于众。
赫连战止一直对他母亲的死耿耿于怀,不相信赫连凌波会突然得抑郁症自杀,多年来一直在追查是否有其他的外力因素在左右那件事,一旦知道赫连凌波的死是赫连盛远所为,赫连盛远绝不可能有活的机会!
孟竹影这是逼他在赫连盛远的命和唐棠之间做选择。
沈延熙很痛苦,他放不下唐棠,却也无法眼睁睁看自己的父亲去死。
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绞住了似的,没有办法做决定。
他这样无声地站立,内心痛苦地挣扎。
一片死寂。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一般,没有半点声音。
唐棠一动不动地坐在水洼,冷水不断地沁进身体,血液泛冷,四肢一点一点,慢慢在发僵,她挣扎了下想要起身,膝盖却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倒抽着寒气跌回去,溅了一身的污泥。
她气恼,气恼和自己作对的水洼,气恼自己的无力,更气恼自己不听使唤的膝盖,竟然连站起来都这么困难。
没有放弃,她不想在孟竹影的面前示弱,让孟竹影看了笑话。
深呼吸,蓄了点力气,第二次尝试。
结果并没什么不同,手臂刚将身体撑起来,要把重心移到双腿,“咚——”地一声重重跌了回去,溅起一个巨大的水花。
这一次,污泥直接溅到了脸、头发、身,白皙的皮肤立刻变得脏兮兮的,头发软趴趴地贴着,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唐棠本来还想再试,忽然耳边传来轻嗤,是孟竹影。
她站在那里,唇边的嘲笑那么明显,唐棠双拳攥紧,像是被狠狠甩了一巴掌般难堪。
冰冷的感觉还在不断渗入,带来刺骨的寒冷,扯到的膝盖也传来撕裂的疼,她死死地咬着牙,不让任何难受的情绪出现在脸,让孟竹影继续看自己的笑话。
孟竹影没想到她都这么狼狈了,还不肯示弱,脸色一下子黑沉了下来。
唐棠不理会她,转头朝沈延熙看过去。
这一刻,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孟竹影做什么,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延熙的态度。
只要沈延熙站在自己这一边,孟竹影所做的一切,都会变成笑话。
她还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沈延熙不再优柔寡断,给两人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两人一起努力,把过去所有的不开心都忘记。
然而她等了许久,等到几乎以为要世界末日了,也没有等来结果。
别说做出选择,从头到尾,沈延熙都低睡着眸,连抬头看自己一眼都不曾。
他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将孟竹影刚才泼到唐棠身的脏水坐实,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唐棠,是爬到兄长床~后还不满足,又跑去勾~引别人丈夫的女人——
这孟竹影泼妇般的辱骂更伤人,像无形的刀刃,狠狠扎进唐棠的心里。
这无声的沉默,让看热闹的邻居开始相信孟竹影的话,窃窃私语地议论。
唐棠跪坐在水洼里,耳边不断地有“小三、外头的女人,不要脸……”这些字眼刺入,心一点一点地冷下去。
她以为自己会伤心欲绝,会心碎,会崩溃,毕竟在不到十分钟前,沈延熙还紧紧地抱着自己,哭着求她原谅,信誓旦旦地保证会解决所有的事,不会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怪的是,并没有。
没有伤心欲绝,没有心碎,没有崩溃,甚至连难受的情绪都没有出现,她的身体似乎在这一瞬间彻底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她不知道自己在水洼里坐了多久,只知道除了脑子,身体的其他部分都失去了知觉。
怔忡。
孟竹影的声音再一次听响起,“延熙,你想好了没,是选择回头是岸,和这个贱~(货)断绝一切关系跟我回去,还是不顾爸爸和自己的名声留下来?很晚了,爸爸还在家里等着,希望你尽快做出决定。”
话音刚落下,唐棠看到原本僵如雕像的沈延熙有了反应。
他一点一点,慢慢地抬起头,朝唐棠看过来。
可能是因为心虚,他的目光只是匆匆一扫,在唐棠身停留的时间不到一秒,飞快地移开了。
刚才那长时间的沉默,已经让唐棠彻底地明白了沈延熙的意思,所以并不意外,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可以在前后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展示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她嘲讽地扯了下唇,做好准备,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沈延熙没有立刻开口。
他紧紧地抿着唇,浓眉紧蹙,似乎正在经历着非人的痛苦挣扎。
这一切看在唐棠的眼里,除了优柔寡断,再没有第二种感觉。
他的身体已经诚实地做出了决断,又何必表现得如此纠结?
为了让自己内心好过点么?
唐棠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唇,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等着。
一片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知过去多久,沈延熙慢慢地抬起头,朝唐棠看过来
他双拳紧握,眉头紧锁,表情扭曲,似乎依然深陷在痛苦之。
唐棠听到关节咯咯咯作响的声音。
下一秒,沈延熙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在喃喃自语,但在安静的夜里,却依然清晰得传进了每个人的心里,“对不起……蜜糖……”
看着眼前这个优柔寡断的男人,唐棠笑了,早预料到会是这样结果的笑。
楼。
唐棠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官冰焰看到了。
第一反应是追出去问她要去哪里,是不是要去找沈延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