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空间,他的声音听起来平时要低沉,带着一股难言的魅惑,又有着安抚人心的沉稳。
大概是他此时的模样太温和,不像之前那样霸道强悍,又或许是磁性的嗓音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她不安纷乱的情绪,这样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他低眸看着她慌乱的表情,声音低低的,愈发地温和,“怎么了?”
“没事……”唐棠轻颤了下睫毛,怎么可能告诉他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真的没事?”赫连战止蹙眉,伸手过来要抬她的下颚。
唐棠头一偏,他的手落空,这样尴尬地僵在半空。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结。
车内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像一座山似地压着。
唐棠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简直是在挑衅赫连战止男人的自尊。
他情绪本来不稳定,再受刺激,不知道会不会又像之前那样……
心头狠狠打了个寒颤,她张了张唇,想要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辩解,脑子却一片空白。
赫连战止没说话,也没动,手这么半悬着。
他越是这样,唐棠的心越忐忑,吊着十五个水桶般,七八下的。
车内的气氛越来越闷,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空气越安静,唐棠的心越跳得厉害。
她怕这种气氛再继续下去,赫连战止又会失控。
被勒过的腰还隐隐酸痛,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淤青了,还有脑子缺氧那种濒死的窒息感……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想再经历了。
可是,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化解这种僵滞。
咬唇沉默了几秒,心横了横,决定霍出去了!
怕什么?
有什么好怕的?
差点被失手勒死的事都经历了,她不信赫连战止还能再凶恶到哪里去,大不了再被掐一次!
暗暗吐纳一番,稳住胸口发颤的心跳,她堪堪地抬眸。
原以为会看到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内心也做好了迎接赫连战止怒气的准备。
结果却看到赫连战止一动也不动,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神情恍惚,黑眸一片晦涩,像蒙了一层阴影,像是被抽掉灵魂似的,神情特别地迷茫,甚至还带了一丝厌弃。
这样的一幕完全不在唐棠的预料之内。
他怎么了?
被自己刚才闪避的动作打击到自尊了?
应该不是。
她不是第一次抗拒他的靠近,他每次情绪起伏是很大,但几乎都是愤怒,然后要么砸东西,要么折腾自己,这副模样,还是第一次出现。
想起赫连战止盯着广场大屏幕时的表情,他的情绪波动得异常厉害,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唐棠心隐约有了个底,胸口隐隐地抽紧。
亲人离世的伤痛,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
唐棠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话在嘴边绕了好几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没办法安慰他,当一个人深陷在失去至亲的痛楚,安慰根本起不了作用——
没有人愿意在悲痛之余,还在分神去应付旁人的同情心,明明难受却还要强颜欢笑地说很好,没事,不用担心……
于是唐棠没有说话,无声地坐着,等他自己缓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战止终于有了反应。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打破沉默,声音分外低沉,哑得几乎辩不出来原来的音色,“是不是有血腥味?”
“血腥味?”唐棠愣住,不解赫连战止这话的意思,“什么血腥味?”
他的反应真的很怪,不会是病情真发作了吧?
赫连战止不语,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手,又陷入了思绪当。
他脸荒芜的表情看得唐棠胸口发怵,愈发觉得是病情发作了,再不敢放任,让他自己一个人钻牛角尖,以致事态发展至无法收拾的地步。
可她没有应付障碍性人格分裂患者的经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是联络项柏非。
拿出手机才想起她根本没有项柏非的号码。
控制不住地低咒了一声,唐棠开始翻箱倒柜地搜找。
她相信,赫连战止的情况,斯克肯定会在车备药。
很快,在储物格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车没有热水,唐棠直接拧开了一瓶矿泉水,数好了药准备递过去,却发现赫连战止不知什么时候回了神,脸不再是那副说不清道不明的厌弃苍凉。
他恢复了?
唐棠暗暗吁了口气,却也不敢真的放松警惕,他的脾气太反复无常了,跟不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
她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要十二万分小心才行。
捏了捏手里的药,她看向神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男人,战战兢兢地开口,“你……还好吧?实在不行的话,吃点药?”
说话的时候,唐棠一秒都不敢移开目光,怕错过他脸细微的表情弯化,心“怦怦怦……”紧张地狂跳——
他现在,还是原来的赫连战止,不是障碍性人格分裂症发作时的他吧。
唐棠不安地吞咽,手里的药握得更紧了。
没有回答,赫连战止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自顾地抽了几张纸巾开始拭手。
似乎是在发泄某种情绪,他擦拭的动作又狠又用力,每一下皮肤都会留下透红的印子。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双手被像开水烫过一样,发红肿~(胀),没有一处是好的。
力道下得重的地方还破了皮,正丝丝地往外渗血,触目惊心。
唐棠看着都觉得疼,身体控制不住地发颤,身同感受。
赫连却如失去了知觉一般,继续擦拭双手,力道甚至刚才重了好几分,好几处都被擦破了皮……
唐棠看着,身体愈发颤抖得厉害。
这一瞬间,她脑子甚至冒出一个可怕的血猩念头,那是如果现在递给给赫连战止一把刀,他估计会毫不犹豫,把双手砍掉!
血腥的画面从脑海深处闪过的同时,唐棠心头产生了无数个疑问——
赫连战止他……到底怎么了?
病发作了?
看着不像啊。
他面无表情,沉静得吓人,整个人都被一团阴沉沉的晦涩笼罩,幽深黑眸里浓浓的黑寂,蕴着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但目光,却是清明的。
这说明赫连战止的情绪是稳定的?
唐棠不是很肯定,毕竟他现在的状态,真的很吓人……
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咬唇,绞紧了脑汁都看不出来,赫连战止是不是清醒,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么怪的反应和举动……
白色的纸巾沾满了血液,星星点点,全是刺眼的红,随意丢弃地地毯,空气里浓浓的血腥味……
唐棠口鼻被刺得难受,脑子不受控制地开始发胀,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碎片断断续续闪现,手脚寒得厉害。
在被那些可怕的记忆吞噬掉之前,她发狠地掐自己。
钻心的痛疼得唐棠全身的神经都抽紧了,眼眶控制不住地湿~(润),却也将她从无尽的记忆深渊拉了回来。
她抹了抹额际的冷汗,近乎虚脱地松了口气,脸色颤拦地微白。
没太多心思管自己难不难受,唐棠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心情,手直接劈了过去,“赫连战止,够了,不要再擦了,再折腾下去,你的手要废了!”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