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刚才那个拥抱，身的衣服东一块西一块被沾湿了不少，但不是很严重。

唐棠不想再穿回没什么安全感的厚睡袍，到客厅的浴室，用电吹风吹干。

出来的时候，赫连战止已经洗完澡了，身随意套了件长裤，光~裸着身，头发也不擦干，身滴得都是水，额头和胸口的伤泡了水，泛白还渗着淡淡的血丝，光是想象，都知道热水淋在面时有多都疼。

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坐在沙发发愣，仰头盯着灯。

光线倾泻下来，依稀看得到五官投下的影影绰绰的暗影，发亮的黑眸染着一抹看不清道不明的荒芜，空洞得冰冷得叫人胸口发憷，又苍凉得让人打心底悲恸。

唐棠被定在那里，无法动弹。

跟赫连战止认识虽然不算太久，她自认对他还算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一开始觉得赫连战止是个没有人性的渣男，自从他到医院去看望堂姐，她开始对这个男人有点改观，觉得他或许没有外界传得那么不堪，被强~占之后，她心底那点改观尽数被毁了，脑子里只刻下了他阴晴不定的残戾模样，记得他做过的那件事。

像现在这般茫然无措的模样，对唐棠而言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人。

她困难地吞咽着，手心一点一点地渗出冷汗，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没出声，赫连战止也没反应，两人这样无声地各锯一方。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官冰焰发来了微信，问她见到沈延熙没有，事情的进展如何，有没有把误会解开。

她盯着屏幕，胸口传来伤疤被揭开的痛楚。

暗暗吐纳一番，将压抑的窒息感咽下去，回了消息过去。

半个字都没有提到沈延熙，只让官冰焰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回去再说。

怕好友会继续追问，消息发出去后，唐棠关机了。

“谁找你？”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响起，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润。

唐棠怔了下看过去，赫连战止不知什么时候收回了目光，朝自己看了过来，睫毛又浓又密，黑瞳幽深晶亮。

此刻的他没有半点攻击性，无害得像只食草动物，哪怕是问这么隐~（私）的问题，也没让唐棠感觉到任何的不舒服，这是两人认识以来，赫连战止第一次给她这样的感觉。

“冰焰。”

赫连战止轻轻地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她让你回去？”

“嗯……”唐棠条件反射地点头，看到他垂下眼帘，遮掩一闪而逝的失落，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有，问我在哪儿。”

赫连战止猛地抬眸看她，眼神明显刚才亮了几分，仿佛能看到揉碎的星光。

唐棠胸口这一瞬间被不明的东西狠狠撞了下，她不明所以地皱眉，觉得这感觉陌生，又隐约有点熟悉。

她努力地思索着，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感觉，脑子却一团乱，怎么也想不起来，干脆不想了。

“要不要吃点药？”赫连战止现在的模样很反常，她有点担心他的状况，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个不好他的病要发作。伸手探了探桌的杯子，开水已经变温了，“要吃的话，我去给你拿。”

赫连战止摇头，闭眼身体往后靠，看去很疲惫，眉宇间透着的不舒服。

唐棠看了眼他身那些发白渗血丝的伤口，拿起项柏非留下的药，走过去。

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赫连战止睁了眼。

虽然知道公寓里两个人，看到唐棠坐过来，还是微微一怔，露出了微愕的目光，显然没料到她会主动靠近自己。

唐棠举了举手里的消毒板花和药，“伤口碰水了，要处理下，不然很容易发炎。”

滴答。

水从他乌黑的发间滴下，落在胸前的某个牙印，高大的身躯微微震动，眉淡淡地蹙起，应该是疼了。

唐棠：“还是先把头发吹干吧，顺便把裤子换了，头发的水都滴到裤子了，还有，记得穿衣服。”这个样子了药也没用。

赫连战止不语，幽深的目光直勾勾地望过来。

唐棠被他看得心乱了节奏，难掩困窘尴尬。

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赫连战止起身进了卧室。

隔着一段距离，电吹风“呜呜呜……”的运作声传出来。

十几分钟后停止，赫连战止走出来，头发已经吹干了，倒是听话乖乖换掉了身的湿裤子，半身依然光~裸着，什么也没有穿。

唐棠蹙眉，心头一种莫名的预感——

是她太敏~感了么？

怎么老是觉得赫连战止是故意在自己面前不穿衣服……

应该是想多了吧。

向来蛮横霸道惯了的男人，应该不屑玩这种小把戏。

而且他现在的状态也不太对。

唐棠抬头看过去。

赫连战止站在客厅央，浓眉微微蹙起，表情迟疑，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到她身边坐下，小心翼翼的模样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

灯光倾泻下来在他脸投下暗影，深邃的五官愈发立体，线条在光线下从未有过的柔和。

唐棠真的很不习惯这样的赫连战止，他局促的样子让她很不安，怕他发病了才这么反常，可又觉得没有，她见过赫连战止失控，特别吓人，绝不是现在这副温驯的模样。

或许是想起了不愉快的童年？

或许这样清朗温润的样子，才是他真实的性格，受了太大的刺激，才会变得那么暴戾？

唐棠凝了凝眸，不再胡乱地猜测，她觉得自己也猜不透赫连战止这个人，更可况算赫连战止原来的个性温润，那也是多年前的事了，他现在的性格早定性了，不可能再变回原来的样子。

她没见过、也无法想象赫连战止温润起来的情形，唐棠的认知里，霸道强悍更适合他，这样的人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人生，不像沈延熙……

【她跟赫连战止~床了，你亲耳听到，亲眼看见的！】

脑忽然响起孟竹影发来的录音，唐棠分不清什么表情地扯了下唇，心里觉得特别讽刺。

她能够猜到沈延熙看到她和赫连战止~床是赫连庄园订婚那次，却无法得知当时的情形，她当时被孟竹影下了药，神智不清，只知道被赫连战止翻来覆去的折腾，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醒来之后，浑身酸痛得骨头都要散架，身到处青紫，双腿更是麻得不像自己的，尤其某处，难掩的疼，可想而知战况的激烈。

沈延熙亲眼看到了这一切，事后却连个电话也没有打来，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真不知道该说他性格太弱，还是如孟竹影说的那样，已经把自己放下了——

这世，没有谁能忍受被戴绿帽子吧。

不过她也没资格指责是，沈延熙跟孟竹影滚的时候，她不是也一样没有冲去质问的勇气？

自嘲地扬了下唇，唐棠收回思绪，看向还呆着关不动的赫连战止，“别站着，过来坐吧。”

发呆的赫连战止看了她一眼，乖乖地走过来，准备坐下。

唐棠抓住他的胳膊，“这块沙发湿的，坐这边来。”

赫连战止盯着颜色看了几秒，驯顺地换边。

看他坐好了，唐棠才起身，半蹲下来，用消毒棉花一点一点清洗他身的伤口，一一药。

赫连战止乖乖地坐在沙发，任由她捣鼓，整个过程，眉都没皱一下，好像肉不是他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