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白得像鬼,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光了一样,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去,来到赫连盛远的面前,“爸爸……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凌波阿姨她……”
赫连盛远和孟竹影僵在那里,脸色十分难看。
他们没有想到,会被沈延熙听到这样的事。
沉默,是默认。
沈延熙耳边又是重重的一“嗡”!
他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入,直冲头顶,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凌波阿姨她……”
这件事超出了沈延熙的心理承受范围,他没办法再说下去,转身大步地离开。
“延熙,你要去哪里?”孟竹影惊了一跳,急急地冲来抓住他。
“警局。”沈延熙回头,看着眼前一老一少两个人,眼全是失望,“这是谋杀,我要告诉警方。”
“不行!你不能去警局!你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孟竹影死死地攥着沈延熙的胳膊不让他走。
“那是一条人命!”沈延熙想想赫连战止那天说的话,陈叔意外坠楼身亡、李妈意外车祸身亡、孙伯食物毒身亡,还有更多的佣人、管家、守卫接二连三离世,直到赫连家老一辈的佣人都死光……这一刻,沈延熙仿佛被丢入冰窟,全身的血液都是凝固的,他无法直视赫连盛远,因为不敢想象他手沾了多少鲜血。他亦没办法看孟竹影,因为不知道孟竹影参与了多少桩命案……他整张脸都是僵的,完全没办法动,声音嘶哑得仿佛被火炼过一般,“或许……并不止一条人命?”
赫连盛远和孟竹影被问得心头发颤,同时捏紧了拳头。
“你……”赫连盛远起身走过来,老脸一片苍白,手抖得厉害,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如此惊恐,“延熙,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止一条人命?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是谁?是不是赫连战止?”
每问一句,赫连盛远的心揪紧一分,忐忑、不安、恐惧……无数种情绪同时涌了来。
他担心了,担心儿子知道了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更担心儿子的消息是从赫连战止那里听来的!
如果是那样,那他……
猛地攫住沈延熙的胳膊,赫连盛远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延熙,你说!你快告诉爸爸,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是赫连战止吗,是不是他?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如果方才,他还对这件事抱有一线希望,觉得赫连庄园发生的那些事都是意外,跟赫连盛远没有关系,那么现在,在赫连盛远情绪激动的现在,他绝望了。
因为他确定,那些事真的与赫连盛远有关!
沈延熙闭了闭眼,“如果我说是呢?你打算怎么做?”
“真的是他?”赫连盛远备受打击地踉跄了一步,神情慌乱,“他怎么会知道?那个畜生怎么会知道?不可能!发生那些事的时候,那畜生才8、9岁,他不可能知道的……延熙,是你在试探我,是你在试探爸爸对不对?对!一定是你在试探我!那个畜生是不可能知道的,他要是知道,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一声不吭!对,他不知道,他不知道的,他不知道的……”
说到最后,赫连盛远整个人已经混乱了,说是在否认,更像是在喃喃自语地自我洗~脑安慰。
沈延熙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看着丝毫没有悔意,不停地在否定的赫连盛远,他的脑,只有“丧心病狂”这四个字。
再也无法容忍和这两个人呆在一个空间里,因为看到他们,他脑子里会出现各种血腥的画面,浓稠的血液一条一条地淌下来,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可怕的猩红色……
拉掉箍在胳膊的手,沈延熙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爸爸,怎么办?”孟竹影急得不知如何是怕,怕沈延熙真的去警局把所有的事捅出来!
她的话让赫连盛远瞬间回神,立刻迈开脚步追去,在沈延熙跨出书房前拦住了他。
“延熙,你要去哪儿?”
“警局。”沈延熙绕过他要走。
赫连盛远赶紧把人堵住,用力地拽回来,使了个眼色。
孟竹影立刻会意,奔过来把门关,反锁了。
沈延熙蹙眉,愕然地看着他们,“你们这是做什么?让开!”
“延熙,你不能去警局。”赫连盛远攥着儿子的手不放,脸色从未有过的苍白。
“那么多条人命,我做不到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沈延熙说着,去掰赫连盛远的手。
刚拉开,孟竹影又缠了来,“延熙,你有没有想过,你去了警局,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沈延熙抿唇不语。
他根本没来得及想后果,也没有心力去想,只知道那么多条人命,他……
“你去了警局,爸爸会被抓的!”孟竹影越攥越紧,指骨都捏白了,“你想没想过爸爸被抓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死刑!他会被判死刑的!延熙,他是你爸爸,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真的想看到爸爸被丨警丨察抓走,你真的想看他被判刑,你真的想亲手送他去死吗?你真的要那样做吗,你真的忍那样做吗?他是你爸爸啊!!!”
孟竹影说到最后,几乎是用吼的了。
沈延熙像雕像一样立在那里,脑子一边空白,耳边是孟竹影歇斯底里的吼声,刺着太阳穴突突地疼。
恍惚,他又看到了各种血腥的画面,整个世界都被鲜血染红。
下一秒,更多记忆碎片从脑海深处呼啸而来,赫连盛远带着他到游乐场;赫连盛远牵着他的手送他去学;赫连盛远带着他四处求医,为了寻找一次专家会诊的机会,甚至下跪;为了让病的他有胃口,不顾形象在扮成小丑……
一幕又一幕,两种不同的画面,交缠在一起,电影慢动作般,在眼前来回地跳跃。
沈延熙开始头痛,仿佛被抽光了全身的血液一般,脸色一点一点地刷白。
突然,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拉锯的痛楚,抱着头蹲了下去,发出了凌厉扭曲的低吼……
帝宫俱乐部。
闪耀迷离的灯光,浓烈的烟酒味,穿着兔~女~郎服饰的妖娆女侍者,帅气的服务生……还未入夜,这里的狂欢已经揭开帷幕。
疯狂的音乐声几乎要把整个世界震碎。
沙发,沈延熙歪七斜八地瘫倒,手里握着剩了一半的酒瓶子。
他脸色潮红,双眼迷离充血,衣服从长裤里跑出来,皱巴巴地搭着,衬衫领口的扣子开了好几颗,脖子都是红的,满身的酒气。
地一片狼籍,酒瓶、杯子、水果、烟头……各种东西混在一起,滚得到处都是。
沈延熙连看都不看一眼,仰头对着酒瓶猛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