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等待过程，她脑无数次闪过最坏的结果，想着那扇门打开后，会迎来最坏的消息，想着如果唐青怡真的出事，她该怎么办，唐志明夫妇那边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现在得知唐青怡没事，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子松懈，双腿一软，这样瘫了下去。
官冰焰连忙扶住她，“没事吧？”
“没事。”唐棠摇头，眼角余光瞥见不知何时跟过来的赫连战止，神经再一次绷紧了，慌乱地别开眼，冲官知行和医生道，“谢谢。”
“应该的。”官知行笑了笑，让护士把人送进重症监护室。
官冰焰去帮忙办理住院的手续。
唐棠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生怕病床~的人会突然没了呼吸。
等唐青怡被安置到病房，她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人需要感谢。
想到赫连战止方才那些行为，她有些慌乱，不太愿意面对这个人，但如果不是他及时联络官知行，堂姐今天肯定凶多吉少。
无论如何，她都得好好地谢谢人家。
至于洗手间里发生的那事，仔细琢磨起来，也不全是赫连战止的责任，是她认错了人，主动的……
唐棠深吸口气，尽管别扭羞窘，还是走到赫连战止的面前，九十度鞠躬，“堂姐的事，谢谢。”
赫连战止低眸斜睨着眼前的女人，长眸微微地眯起，看向病房里的唐青怡，眸色一点一点变得深沉。
一个恍惚，掩埋在记忆深处那些碎片，海啸般席卷而来——
【夫人！那是夫人！快，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叫人把少夫人捞来！】
【老爷呢？老爷在哪儿？快打电话通知老爷！】
【马叫医生过来！打120！叫救护车！】
【别忙了，夫人落水好几日……救不回来了……】
【夫人！夫人你怎么能走这条路啊，小少爷才八岁……你走了，小少爷怎么办？】
【夫人！夫人！】
【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根据警方调查，现场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排除了他杀可能，姜凌波女士是抑郁症发作后轻生的。】
凄叫声、哭声、哀乐声、救护车声、警笛声混在一起，在脑横冲直撞。
赫连战止头昏脑胀，好像又回到了八岁那天，站在人群外，看着佣人从冰冷的湖将母亲的尸体捞起，看到那张泡得已经完全变形，没有原样的脸。
仿佛被利器狠狠敲脑袋，赫连战止脸色煞白，高大的身体竟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摇晃了两下，倾向……
“赫连少爷？”唐棠一抬头，看到赫连战止修长的身躯笔直地倾倒过来，连忙伸手扶住。
一八八的身高如同一座山那么重，唐棠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总算是稳住，但要撑住一个大男人的身体，还是非常吃力，背抵着墙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才能勉强抓着不让他倒下去。
“你怎么了，没事吧？”唐棠喘着气问，想看看他是什么情况，却望进了一双茫然失焦的黑瞳里，心头惊了下，“赫连少爷？”
脸色苍白如雪，身体冰冷一片，和在洗手间火炉般的模样判若两人……该死，他不会是严重的旧疾发作了吧？
唐棠吓死了，焦急地四下寻找，看有没有人能够帮忙叫下医生。
“没事……”赫连战止摇头，摆脱黑洞般的记忆缓过来，慢慢地站直了身体，修长地指揉着发痛的眉心，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失去控制。
“真的没事？”唐棠不放心地踮脚，探了探他的额头，“你脸色很白，身体也跟冰一样，叫医生看看吧。”
“不用。”赫连战止拒绝，已经完全从记忆碎片里回神，后脑勺抵墙缓了一会儿，站直身体，“去楼下抽根烟，有事打我电话。”
语毕，转身迈着长腿离开了。
怕他出事，唐棠想追去跟着，跑了几步停下：唐志明夫妇被带走，冰焰去办住院手续，护士去拿药，她要是再走，重症监护室没人了。
赫连战止的脸色虽然很白，但已经刚才好多了，走路也挺稳的，应该……没什么事吧。
唐棠自我安慰了一番，回到公共座椅坐下。
然而一刻没办法安稳，好像被洒了痒痒粉一样，心头刺挠得厉害。
坐不住！
良心过不去！
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来，从走廊身下看，正好看到赫连战止走到石柱旁，颀长的身躯一靠，从口袋摸了根烟点燃。
五点多，天还没全亮，雾蒙蒙的，拂过来的风带着晨路的寒气。
六角壁灯透出来的昏黄光线倾泄而下，在他的发顶幻化成一个光圈，宽厚的肩头仿佛也落了一尘灰。
距离有些远，赫连战止又低着头，唐棠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被光影折射的侧脸弧度，峻峭立体，平时要冷硬数分。
垂下的长睫将眼神淹没在黑暗里，难掩的苍凉，和原先那副邪肆狂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云雾缭绕，指间忽闪忽灭的火红，让那抹身影看去有些虚幻。
官冰焰办完住院手续回来，看到唐棠站在走廊发愣，几个大步走前去，“楼下有什么吗？”
看到赫连战止，眉微微蹙了起来，“怎么了？你和他又不对付了？”
“没……”唐棠滞了下回神，摇头，“冰焰，赫连战止身体是不是有旧疾？他刚才差一点晕倒，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唐棠衷心地希望赫连战止没有得病，之前干的那些蠢事已经让她充满愧疚了，再来一个受刺激会发作的旧疾，她怕自己扛不住强烈的罪恶感当场挖个坑埋了自己。
擦！
活了二十二年，除了沈延熙，她没对第二个人有过这么强烈的负罪感。
“据我所知赫连战止健康得很，没有什么旧疾人，倒是他那从未曝光、同父异母的弟弟从小到大身体不好，多年来一直在极秘密的保护下治疗。”官冰焰顿了一下，欲言又止，“不过……”
“不过什么？”唐棠问，看到楼下的人食指轻掸了掸烟身，灰白色的烟飘散在空气里，消失无踪。
“赫连战止的母亲在他八岁的时候抑郁症发作，跳湖自杀，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泡得没有人样了。”官冰焰回头看了重症病房里的唐青怡一眼，“大概是今天的气氛让他想起了往事吧。”
抑郁症自杀……
唐棠身形一僵，脑子里全是赫连战止刚才反常的模样，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气氛无声地凝住。
忽然，汽车的引擎声划破了宁静，几道远视灯打过来，楼下大亮。
几辆迈~巴~赫气势磅礴地驶来，在赫连战止面前停下。
车门打开，清一色黑衣黑保镖整齐下车，训练有素地列队。
为首的戴白手套，恭敬地打开车门。
一个年纪五十多岁的年男人从车下来。
笔直的手工西服，一丝不苟往后梳的头发，端着作派，一看不是好相处的人。
官冰焰看清那人的长相，皱了眉，“赫连盛远？他来医院做什么？”
“赫连盛远？”唐棠愕然：那不是赫连战止的父亲吗？处心积虑要把赫连战止赶出赫连集团的男人……
疑惑，看到赫连盛远缓步走到赫连战止的面前，一个凌厉的巴掌，狠狠地掴了过去，声音响亮得连在八楼的她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擦！来打人，那老头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唐棠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冰焰，你看我看着点堂姐，我去看看什么情况。赫连战止是傻了吗？平时那么狂拽炫酷，一不高兴还放狼，今天居然乖乖地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