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我是这里最漂亮最勤快的waitress,这里的熟客都很喜欢我。第二,虽然很累,但这里工钱给的公道。第三,老板对我很好,有次我给他说我要走,他居然哭鼻子。”
我再次叹气。
我躺在阳台的椅子上,回想起苏小妹给我打电话痛骂老板娘的事。那是多久以前了?一年前?还是两年前?她最后还扬言说要投毒,把老板娘毒死。我极力赞成,怂恿她赶快行动,并提供了若干化学药剂的建议。我在大学的专业是分析化学,干这样的事我很拿手。我是这样的好心,却好心没好报。苏小妹反过来骂我没良心,存心让她犯罪入狱。这件事再次证明,女人总是这样的口是心非。
蚂蚁……我很想你。
想你的大头鬼!我忿忿不平的想到。消失几个月不见人,这也叫想我?既然如此,一辈子消失好了,又何必回头来找我呢?
心意随即平复,之后是无尽的沮丧。我哑然失笑,摇头嘲笑自己。苏小妹她是怎样的人,和我已然没有任何关系。
远处小区外的铁路上,一列客车慢吞吞经过。我起身回卧室睡觉。
刚刚睡着,我的手机就响了。
我迷迷糊糊摸索着按了手机接听键:“喂?”
电话那边没有人说话。沙沙的电话背景噪音在黑夜里分外清晰。
我一个激灵,脑袋清醒过来。揉了揉眼,晃来晃去的视界终于找到焦点。手机屏幕上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我疑惑的问,声音提高了十个分贝。
旁边悠悠从睡梦中惊醒,翻了个身,用压在水底睡不醒的慵懒声调问:“谁啊?”
“不知道,大概打错了。”我回答。
就在我准备挂掉的时候,电话那边传来压抑不住吃吃的笑声。
2012-05-1923:33:57
是梅西西。我头开始痛了。为什么我认识的人多少都有点不正常呢?
“你神经啊你!大半夜的,怎么可以这样恶作剧吓人呢?”我带着怒气低声喝问,生怕吵醒悠悠。
“你被吓到啦?”
“没有。”
“那不就得了。犯不着生气嘛。”梅西西笑嘻嘻的说。
“你还笑!说吧,这个时候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么?”
“那倒不是。你买彩票中大奖了,想分我一半?”
“你想的美!我要是中大奖,马上开始周游世界。西西里岛,撒哈拉沙漠,冰岛,黑森林,保证一溜烟跑到蚂蚁你死也找不到的地方。”
“小气鬼,才懒得找你咧。”我摇头苦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梅西西,这个手机号码我没见过,你还真下血本呐,恶作剧也犯不着去买个临时号码吧。”
“不是临时的,我换手机号码了。”
“这样——为什么换号码呢?”
梅西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长长的“啊”了一声,似乎伸了个懒腰:“蚂蚁,明天下午有空么,能否出来坐坐?我们有好久没见面了,再不见面我恐怕都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
第二天下午?我转头看了一下身边的悠悠。她正睡的像树懒一样甜蜜。
“明天我的时间不一定有空。这样吧,中午的时候我们再联系吧,我到时候给你电话。”
“好,那就这样。”
2012-05-1923:34:16
梅西西这个电话有点不大寻常,但到底哪里不寻常,我又说不上来。再次进入睡眠前,我开始祈祷明天下瓢泼大雨,好有个理由拒绝去赴梅西西的约。梅西西的老家是黄梅雨最泛滥的地区,在20多年前的某天,她的爸妈在一个淫雨霏霏的夜晚温存之后,天降魔星,她老妈怀了她。为了纪念这个伟大的时刻,梅西西老爸给她起的名字里有个“梅”字。按理说梅西西应该感激这场雨,没有雨就没有她。可梅西西不这么想,她说她生平最讨厌下雨,一看到下雨就想到自己是在雨里被泡大的,忍不住就心头火起。
那天晚上,睡着前的一瞬间,我有种预感,第二天会下雨。
我的预感又失败了。老天偏偏和我作对,第二天天气晴朗的让人难以置信。早晨我穿着睡衣站在阳台,望着早早升起的太阳有点发傻。悠悠倒是高兴的手舞足蹈,她说她要回东直门那边收拾房间,晒晒被子。
我送她回东直门那边---当然是步行。
5.1长假还没结束,街上的车明显比平时少得多。北京现在几乎是半个空城,有半数以上的人跑到外地去度假。想到那些名山大川景点熙熙攘攘的人流,我禁不住为那些可怜的风景文物祈祷太息。
走到朝阳公园旁边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什么,给悠悠指点那个中国湖,告诉她,我几年前就住在对面,经常开窗俯视这个无名小湖。
我们沿着灌木和草地中间的石子小路,慢慢踱步。透过一人高的铁栅栏,能看到湖边的垂柳,以及湖边悠闲散步的几对情侣。
悠悠比划了一下铁栅栏的高度,问我是否可以跳进去。
我吓了一跳:“不许跳!会扎到屁股的!”
“你被扎过?”
“没有。不过我有预感……”
“你的预感做不得准的。你不许我跳,我偏要跳进去给你看。”
我指了一下不远处的门房:“第一,那边房子里有警卫,如果我们跳进去,保管会被发现。第二,这个小公园的门票是两毛钱。第三,为了两毛钱被人责骂,很不值得。第四,如果你想跳进去,起码晚上来跳嘛,晚上这里没人……”
“好啦好啦,”悠悠嘟着嘴巴,“哪天晚上我非要过来跳一次不可。你会不会陪我?”
“那当然。”
2012-05-1923:34:41
快到东直门的时候,已经近中午。我们找了餐厅吃饭。我和悠悠各点了一个菜。我点了水煮鱼,悠悠点了上汤娃娃菜。菜的味道一般,盘子上面有厨师的号码,我瞄了一眼,是三号厨师做的。我叫了服务员,让他告诉厨师,水煮鱼的麻椒放的份量不够。不过那天难得的,一向吃素的悠悠居然吃了一点鱼。
吃完饭后,我跟悠悠回她住的那里。悠悠收拾了一个大包裹给我,都是脏衣服,让我带回去用洗衣机洗。下午悠悠说她要收拾房间,晚上就住东直门。
“明天再来接我。”悠悠说。
回去路上,我给梅西西打了个电话:“我下午有点事,不能过去了。不知道晚上是否可以?”
“当然没问题。”
“那晚上在哪儿见面?”
梅西西想了一下:“鹿港小镇吧,不是工体那个,是霄云路那个。晚上7点见。”
“收到。”
下午我在家里洗衣服。一共十五件,九件是悠悠的,六件是我的。现在的科技还不够先进,全自动洗衣机不够自动。早晚有一天,洗衣机会有自动颜色扫描仪,乖乖将同色的衣服分开洗。在这项前景十分美好的科技实现之前,我还要小心翼翼手工分开颜色。很多年前,我曾经干过将白衣服洗成花衣服的蠢事。还好,从来没有把花衣服洗成过白衣服。根据热力学定律,这个世界从来是朝熵增大的方向奋勇前进,无止无休。也就是说,今天的世界注定比昨天更混乱一些。每时每刻,正在爆发的宇宙黑洞又多了一点,世界离和平又远了一点,爱情里的童话又少了一点,烦恼比起以往又增加了一点。起码对我来说,一向如此,从来没让我失望。
譬如现在,我遇到一道很要命的难题。
衣服在洗衣机里旋转的时候,我回到卧室。犹豫了一会儿,在房间转了几圈,我还是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苏小妹果然在msn上,一看到我上线,她的窗口急切的弹了出来:“你终于上来啦!我等了你几个小时呢!”
苏小妹永远是这样的心急,她一向不喜欢等待。其实我也不喜欢。可我宁愿等别人,也不愿意别人等我——无论什么时候。
“对不起。”我慢慢输入三个字。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客气啦。”
“刚刚学会的。”
苏小妹笑了。虽然听不到她的笑声,但她发了一个很可爱的笑脸符号。
“我说,”我继续慢慢输入字符,我突然觉得打字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苏小妹不答,反问我:“今天星期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