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林文姝坐在小店里喝着橙汁等赵赵,天热,很热。外面火辣辣的太阳让人心生畏惧。
小店里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林文姝听着觉得很舒服,她觉得自己确实有衰老的迹象,越来越喜欢听老歌,看老电影,有一种蒙蒙的亲切感。
老赵进来时,林文姝一眼认出来了,首先是这么热的天,来往的人少,其次是老赵彪悍的高跟,大概身高是老赵的软肋,她说她从没穿过低于8厘米的鞋。
坐下扯淡,老赵喋喋不休的抱怨她老妈偏爱妹妹,母女三人一起逛街,买单的永远是她!!!
林文姝没说话,听得太频繁,已然感觉迟钝,尽管老赵说得唾沫乱飞,她也听得无精打采,这证明人的倾诉权是有限的,很多事经不起诉说,就像很多感情经不起推敲一般。
两人沉默了会儿,林文姝选择了一种平凡无奇的口吻说,听说严皙出国了,英国。说罢,她有些不自然的咬了下吸管,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自然,但是她就是不自然了。
老赵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下,老赵喜欢这么看人,大概这个动作让她钓了不少还算出色的男人,所以形成了习惯,接着她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大概,这个消息不如‘听说,严皙死了’比较动听吧,对你来说”。
让他死?她有这么恨他么?
说到死,林文姝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还是高中的时候,她跟严皙说过这个话题,很奇怪,人们是常常重生轻死的,他们仿佛逃避什么一样。
那时候她说自己不怕死,死就是场无梦的睡眠。严皙忽然收起一贯嘻嘻哈哈的语气,认真的说“如果你晚上回家,关了灯,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四周安静得吓人,你去想死,你会越想越怕,越想越无助,我有过这样的时刻。”,林文姝当时有点被这样的严皙弄到不知所措,当然之后好多年,她也这么不知所措的站在他身边。
关于死,还有,2001年的一个夜晚,在长沙,那天,天上有月亮。
记不清为了什么事,她怒气冲冲过马路,严皙一把扯住她,动作并不温柔,扯得她一个踉跄,更加火冒三丈,问他发什么疯。他说怕你死。
怕你死,这三个字当时具有神奇的力量,一瞬间让她心里暖洋洋的,柔软得可以掐出水滴。
跟赵赵分开后,天色已晚,她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车上人已经不多了,她呆呆的坐在那里,忽然想起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她忽然觉得自己这幅摸样,有点像挂在大厅里的一副遗像。
回到家,母亲已然没睡,坐在沙发上等她,问她新一任相亲对象处得如何?语气竟是唯唯诺诺的充满了恐惧。林文姝没做声,一声不吭的进了房间,对于母亲的行为,她又疲倦又烦躁又心酸又难过,种种因子掺进一起,个中滋味不好诉说。
母亲进来也不敢多说,说是让她早点洗澡早点睡,末了,她小心翼翼的说,别想着严皙了,他早已经是人家的了。
须不知,她如今早不怕他是人家的了。
这天夜里,林文姝居然难得没有失眠,但是一直做梦,梦中总是回到高中的操场,一群男孩子在踢球,她并没有认出哪个是严皙。
1998-2012年,一晃十四年过去了,日子纷至沓来,拥挤得一塌糊涂,快得简直是让人心惊。
第一卷我一见你就笑(林文姝的1998--1999)
第一章(上)
或者你常常可以在青春小说中看到出色的女主角身边那个懵懂平凡的女配角,她们负责衬托女主角的优秀,但是你不会为她们遗憾和理解,你的眼光只盯紧故事的主人公。
很不幸,1998年的林文姝出场便是这模样。太多女孩在青春期都只是配角,默默的演着自己平凡无奇的戏份。
但是1998的林文姝是否意识到这一点,并不好说,事实上,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以为自己与别人不一样,年纪越长发现原来世界上的人都有差不多的脸孔。
1998年,林文姝初中毕业,被分到县5中118班读高一。
118班号称是次重点,夹在重点和差班的中间,不好不坏,跟林文姝相得益彰。
她中考成绩一般,长得一般,在生人面前有点害羞,在熟人面前聒噪,跟大多数女孩一样,严重缺乏个人风格。读初中三年,历任任课老师都只觉得她面熟,叫不上名字,班主任到初三要毕业了,倒是认识她了。
县5中也算是一所新高中,她们这届算是第一届正儿八经的学生,所以当时学校里也是忙成一团,班上开学半个月座位还是乱编,谁先占了,谁就先坐着。
林文姝的临时同桌是个叫宁容的女孩。
当然,不是每个同桌都会成为好朋友,比如她总是抄完林文姝的数学作业后,背往后一靠,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其实我也会做,我只是懒得做,所以就先抄你的啦”。或者是周一从家里带一堆吃的东西分给周围的男生们,女的都别妄想。
如此种种,林文姝就笑一笑,不说什么。这到并不是她友好,而是因为她清高,所以不屑一顾。
高一最初日子还算平静,学习也不太紧张,她文科一直还不错,小时候她妈就常说她记忆力好。数学和物理比较差一点,但是她卯足了劲儿在赶,自习课一直不停在做习题,所以也不至于落的太多。
第一次摸底考试,还是全班第三名,这些多多少少让她有点惊讶,当然,更多的是小小得意。
1998年的8月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去了。
直到9月的某一天,她认识了严皙,日子本身还是平淡无奇,不过她自己洒了一地狗血,还洋洋得意,乐不可支。
第一章(下)
那一天,很热很热,太阳火辣辣的,地上的人影都缩成了一小团,仿佛也怕被晒爆一样,树影斑驳,摇摇晃晃,树上的知了拼命乱叫,一切很好,不缺烦恼。
林文姝这天回家吃完午饭,想着早点到教室去预习下下午的物理课程,所以早早到了教室。
这个时候的教室会很安静,通宿生都在家午睡,寄宿生都在宿舍,林文姝进了教室,坐在窗边做笔记,忽然神经兮兮的唱起歌来,至于唱的什么,如今她早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唱到一半,忽然后面传来一阵大笑声。她转头看到一个男孩趴在后排的桌上,含笑望着她。
这么多年之后,她忘记了当时他穿什么衣服,但是永远记得那双含笑的眼睛,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那么生动的眼睛,里面的笑意好像要溢满漾开一样,又温柔又淘气,带着一丝捉狭的晶莹。
接下来,林文姝跟他说了第一句话,她有点呆呆的但是脱口而出“你的眼睛好漂亮,好像会发光一样”,那男孩倒是楞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的指着窗外说“大概是今天阳光太好,所以我眼睛反射了太阳的光”。
林文姝这才意识到自己懵里懵懂的说了个稀里糊涂的开场白,她想弥补。
于是,她指着男孩慌里慌张的说“那是你的座位么?”,也没等到他的回应就跑上讲台,对准座位表去找他的名字,慌慌张张,却找了很久没找到。
那男生倒是落落大方,在下面微笑着说“严皙,严肃的严,白皙的皙”。
显然这个弥补行为不太妙。
多年后,严皙这么形容与她的初次相识“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生,你好像很直接,但是又好像很惊慌,非常矛盾”,不得不说,他看她看得非常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