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筠泽自嘲一笑“不,她不会。她跟她那位母亲一样,心地善良,不愿用恶意揣测旁人,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她跟我终究不是一路人。”
说到这儿,男人一向温和的眉眼染上了几许冰霜,话音亦陡然一转,“然而,别人不以善意待我,我又何须以善意待人?
当年,姬家族人就是因为那一分善意,断送了整族人的性命。这次,我要他们有去无回!”
话毕,这个在苏可可眼中只是略通玄学的男人竟双手掐诀,幽黑的眼里出现了两道金色的符文。
周围阴风乍起,吹得周围枯叶飞卷缠绕。
不一会儿,眼前的坟头竟轻轻耸动起来,一个小纸人先是探出两条胳膊,然后费力地扒开土壤,从土坟里爬了出来。
钱筠泽摊手,让那小纸人飞到了掌心。
随即,口中默念法诀,四道金光打入纸人头部。
施完法术,钱筠泽突然捂住胸口咳嗽起来。
宫玖神色一变,立马扶住他,“公子,你这又是何必?”
这纸人本是替死用的,如今公子强行将它唤活,将它变成苏老的分身,还注入自己的四道法印,元气必然大损。
“公子,您借力给苏老,他必然发现,迟早会找到您。告诉苏老您的存在,一起对付这些仇人,岂不是更好?”
钱筠泽摇头,“让苏老在明处,我在暗处,这样才好办事。”
“公子,钟浩康和腾其婧也入套了。”宫玖柳眉轻蹙,提醒道:“苗地的巫蛊之术不可小觑。”
钱筠泽漫不经心地道:“曾经,姬家的巫蛊之术不逊于苗地。”
“公子,那是曾经……”
“是啊,曾经。”钱筠泽冷嗤一声,淡淡道:“苏老不是一个人,他会带着我姬家千百年来所结之善缘,那些人看不起妖邪,可有些妖邪比他们更懂得感恩。”
宫玖闻言,忽而一笑,“玖儿也是公子结的善缘。”
钱筠泽看向她,声音温和了些,“只是举手之劳,何至于让你记到现在?”
宫玖美目凝视着他,“对公子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是救命之恩。”
公子不知的是,他救她远不止一次,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救过她。
对他来说,那只是传承,是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但在她看来,记忆的传承就是那人的传承,公子一直都在,千百年来都待人这般温和。
“玖儿。”钱筠泽突然叫她一声,没有再看她,而是望着遥远的北方。
“我还是那句话,你要的我给不了,如果你要走,随时都可以。”
宫玖微微一怔,贝齿轻咬下唇,低声道:“我知道,但我呆在公子身边,也不求什么,公子不要赶我走。”
她突然转移话题,“对了公子,你说这四人聚集之后,会不会寻得一线生机?
他们自然远不及公子,但那阵法毕竟由苏老开启,他的能力不能跟公子相比。”
“四人同心协力尚有破局之力,可这四人如今彼此互相猜忌,此次唯有一个败字。”
钱筠泽将纸人放入了口袋,对宫玖道:“走吧。”
宫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公子胸中自有乾坤,她不会质疑公子的决定。
可是,她心疼。
姬家已经没了,留在公子心里的便只剩下那刻骨铭心的恨意。
此恨,唯有血债血偿可以舒缓,哪怕唯一的族人也不能阻止公子讨这血债的步伐。
离开桃花村之后,两人本是直接回秦家老宅,但苏可可想到什么,突然对秦墨琛道:“对了叔,你能陪我去曾爷爷那里看看吗?
也不知道曾爷爷去哪儿了,我上次去找他,他的店面关了门落了锁,后来去了两次都是这样。”
秦墨琛当然应好,“只是,这几天你确定他在?”
“会的,曾爷爷不喜欢鞭炮声,他孤身一人,性格也孤僻,不会去别的地方串门。
以前逢年过节的时候都是师父带着我去给曾爷爷拜年。
还有巷子里的几家店铺老板,他们也跟曾爷爷有点交情,会过去走动走动。总之,都是别人找曾爷爷,曾爷爷基本不出门的。”
所以前几次去曾庆馆,发现店面关了门,苏可可才有些纳闷,一个一年半载都能不出门的人,怎么就突然外出了,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曾爷爷也会卜算,难道是卜算出了什么不得不离开?
苏可可想到这个可能,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常年透着一丝凉意的老巷子在冬日的暖阳下染上了几分暖意。
阳光打在身上,也有些暖洋洋的。
对于这样的暖意,秦墨琛没觉得什么,苏可可却有些意外。
一眼望去,老巷里冷冷清清的,空无一人。
古色古香的曾庆馆紧闭着店门,牌匾两侧,两盏大红灯笼在冷风之下轻晃。门外落了锁,一把铁质的大锁。
苏可可抬头望了望那微微摆动的灯笼,眸子颤了颤,“看来曾爷爷还没回来。叔,我们走吧。”
秦墨琛注意到,离开的时候,小丫头的目光特意在几个地方停留了一下。
“在找什么?”
“这老巷子里有几家店铺的老板跟曾爷爷认识,可我刚才看过去,他们的店也都关了门。”苏可可蹙眉道。
总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往逢年过节,你说的这些人也都在?”秦墨琛一问就问到了关键处。
苏可可微怔,回道:“有些在,有些不在。”
“或许是你想多了,等过完年我们再过来看看。”
若那个时候还是这样,那就说明,这巷子里的人确实发生了什么。
苏可可点点头,“我听叔的,这些人可能是回家过年了。大过年的谁还做生意?”
秦墨琛哪里不知道她,表面上笑嘿嘿的,心里还是对这件事上了心。
果然,小丫头一回去就掏出了龟壳和铜钱,开始占卜。
看到卦象后,苏可可的眉头瞬间拧得死紧。
秦墨琛自然也认出了卦象,表情亦有些凝重。
水雷屯卦。
异卦相叠,下震上坎。震为雷,喻动;坎为雨,喻险。
雷雨交加,险象丛生,环境恶劣!
“叔,是下下卦。乱丝无头,糟糕极了。”
曾爷爷不管是去做什么了,此次一行都是危险重重。
苏可可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了几分。
师父已经没有了,曾爷爷不能再出事!
她连忙又掐指算了算。
……北方。
越往北越冷,曾爷爷最讨厌大冷天出门,这个时节又为何要往北方去?
“叔,曾爷爷不知什么原因往北方去了,这一去险象环生,我真的很担心他!”
秦墨琛凝神片刻,道:“你先别急,现在担心也没有用。卦象瞬息万变,或许明天你再卜算,这卦就变成上上卦了。”
苏可可依旧愁眉不展。
是有这个可能。
当初师父外出,她给师父算过,不会出现什么大事,可最后师父却重伤而归,随后殒命。
前一天可能是上上卦,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中途或被人横插一脚,或遇其他外因,这上上卦也可能变成下下卦。
反之亦然。
但就算有这个可能,那也是极小的可能。
这世上,哪可能事事都出现转机?除非这插手之人是有心之人,比如她,比如其他认识曾爷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