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的眨了眨眼，想着怎样的回答才能让严停更加满意，思考两秒，她点了点头。

严停蓦地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来，愤怒的盯着她。

她越加疑惑。

严停狠狠的咬住后槽牙，扭过脖子不看她。

她看着严停脖子上鼓起的青筋，温然的开口，“严先生，到底怎样才是好的。”

严停扭回脖子，咬牙切齿，“怎么样都是不好的，洛恩星，全都是不好的。”

风扬过，那棵梧桐树终于掉落了最后一片叶子，枯寂哀哀。

她垂下眼睑，轻喃一声，“嗯。”

死了，才是最好的。

“洛恩星，”严停放慢了语调，突然的后悔刚才的那番话，可下半句该说什么，就卡在喉咙里，半天都说不出来。

说出去的话，就像落下去的刀，刀已触肉，收不回来的疼。

他只好拔腿出门去了吸烟区抽烟，一根接着一根，黎叔打来电话，“少爷，这些天有个女人一直在门口找灵歌，自称是灵歌的姑姑，我查到那个女人确实是，但是……”

严停很快的打断，“洛灵歌的事别来烦我，你看着办。”

谁要管洛恩星的妹妹。

她与我无关，她的妹妹也与我无关，她是我的仇人，仇人，仇人，仇人，仇人……

这两个字反反复复咀嚼了很多遍，最后只嚼出了一种压抑的疼。

严家别墅的大铁门周围，洛灵歌转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洛燕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棒棒糖，“小灵儿，过来，姑姑买给你吃的。来，小灵儿，吃吧。”

“不，我不要。姐姐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洛灵歌犹疑的走到大铁门前。

“我不是别人，我是姑姑。这孩子，这么多年了，竟是把自己的亲姑姑都给忘了。”洛燕摸着眼泪叹息了一声。

黎叔从别墅里出来，瞧见这一幕，说不出的怪异，“洛女士，请你以后别再过来了。”

“我来看自己的侄女，这有什么不可以？她在这儿受你们的欺负，我还不能管了。”洛燕抹了一把鼻涕。

洛灵歌警惕的躲在黎叔背后，微微的缩着。

“小灵儿，你要是不相信，你去问问恩星吧，我这个姑姑做的不称职，你们都不认我。哎，我不再过来了。”洛燕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身，佝偻着背走了。

严停说晚上要加班，闲事都不要打扰他。夜幕降临，A市笼罩在浓浓的黑暗中，严停背靠在椅子上，想了想又给黎叔打了一个电话，“你去带着洛灵歌看看洛恩星。”

有个人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少爷，洛灵歌已经睡下了。”

“那就把她抱去医院。”他一声命下，随即重重的挂断电话。

宽敞的VIP病房里，洛灵歌揉着惺忪的睡眼，趴在洛恩星的床头，“姐姐。”

洛恩星那只完好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洛灵歌的头发，又掀开被子，让出半边床，“灵歌，睡过来些。”

“姐姐，我们是不是有个姑姑啊。这几天，姑姑来找我了。”洛灵歌往被窝里头窜了窜。

“嗯？”姑姑，很久远的影像了，她努力在记忆里搜索了半晌，“是，我们有个姑姑。”

一个十几年都没有联系的姑姑。

“真的有个姑姑啊，太好了。”洛灵歌兴奋起来。

“我还从来没有去过亲戚家。我去上学的时候，他们都去过亲戚家。姐姐，我们以后也可以去姑姑家玩。”

她微微颤动着睫毛，抿唇挤出一个笑。

笑的疏离又空洞。

有些事情，就挂在嘴边，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灵歌啊，姑姑就住在A市，距离我们只有半个小时。

但，十几年了，我们几乎没有碰过面。

因为父亲，姑姑不想做我们的姑姑。

她不知道姑姑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过来慰问灵歌，只是这亲情太过遥远，这般近距离靠近的时候，只叫她陌生。

早就没有什么期待了。

洛灵歌一下子就觉得洛燕是个好人，她甚至后悔没有接下洛燕递过来的棒棒糖。

她悄悄的张了口，“姐姐，我们有姑姑了，那我们时候能有妈妈？”

洛恩星一怔，低头亲吻洛灵歌的额头，嗫嚅道，“我的灵歌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干净的活下去。”

病房外的小小的玻璃窗上，映出一个男人冷峻的轮廓。

严停抿紧了唇，刀削一般的下巴揉碎成冷然的柔和。

他背靠在门上，扬起脖子，长长的叹息。

叹息过后，就坐在回廊的椅子上，拿起手机，一张一张的翻看许桑月旧时的照片，还有她挺着大肚子的模样。

像是在自我催眠，自我纠结，唯独无法自我救赎。

而后，他点击了删除，哗啦一下，所有的照片全部清空。

他闭上眼，觉得胸口好像有无数只蚂蚁成群结队的爬上来，而后，疯狂的噬咬。

第二天，说了不来的洛燕照旧在相同的时间，相同地点等待洛灵歌。

这次，洛灵歌终于展开了笑脸，甜甜的唤了一声，“姑姑。”

洛燕牵着洛灵歌的手，“走，姑姑带你去姑姑家玩，好不好啊？”

“好啊，姑姑最好了。”

黎叔见状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正想要请示严停，忽然想到严停说了不再管洛灵歌的事。

只好，放下手机，轻声问洛灵歌，“你真的要跟姑姑走？”

“嗯，我喜欢姑姑。”

洛灵歌欢喜的跟洛燕走了。

黎叔站在原地，没来由的生出一种忧虑。

“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医生例行检查完毕，洛恩星轻轻的问道。

“出院，急什么。你才从鬼门关走一趟，要好好养着。伤口目前恢复的不错，再住院半个月观察看看。”医生边说边拿着笔记录病情。

“还要半个月，医生，我可以提前出院吗？”

不能再呆半个月了，时间够久的了。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医生，不可置信的盯着洛恩星，想了想。

“住院是为了你好，我是医生，不会害你的。”

“不是这个意思。”她慌忙解释，顿觉不好意思，便不再多说。

医生一走，她那双凹陷下去的大眼睛就望向了严停，轻声道，“严先生，让我出院吧。”

“为什么？”

“我想出院。”

“不准。”

“严先生，拜托，我想出院。”

她坚持要出院，又不肯给一个十足的理由。只那般低着头，等待着严停的准予。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执拗，这让严停以为，他若是不同意，洛恩星也许会做出疯狂的事情。

他便头一回的在她面前做出微微的让步。

他说，“好吧。”

她缓慢的抬起头，落下一个轻然的声音，“谢谢。”

这有什么好感谢的，他想。

严停靠在墙壁上，她就默默的掀开被子，整理一些换洗衣物。

寻常的病服穿在她的身上宽宽大大的。

她消瘦的好像就剩下一把骨头。

严停忽然就想起了她小巧的胸部，想到薄夜的手钻了进去揉搓。

他旋即扭过脖子，暗暗的握紧拳头。

洛恩星把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只用了右手，左手还无力的垂在身侧。